男女主角分别是庄篱周景云的女频言情小说《白篱梦庄篱周景云全文+番茄》,由网络作家“希行”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五年前,皇帝病重,蒋后闭宫门拒百官,宰相朱兴建,大将军李成元,簇拥长阳王,率领千牛卫百余人冲进皇城,当场击杀蒋后,皇帝封长阳王为太子,次日皇帝驾崩,长阳王登基为帝。蒋后乱政至此结束,新帝大赦天下,但在大赦天下的同时清除蒋后余孽,这件事便由当时助力长阳王杀入皇城的千牛卫直长张择负责,当然,张择也不再仅仅是个小直长,被新帝委任为御史,另新设监事院,张择监管,专查蒋后造成的冤案,拨乱反正。虽然监事院本意是为了洗冤,但在张择手里则成了专查蒋后党羽。这几年多少王公贵族被张择揪出与蒋后牵连,抄家灭门。蒋后当年是有很多奸佞结党跟随,也有很多人是无奈屈服,更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无妄之灾。但在张择手里皆是罪不可恕。年初朔方节度使白循被张择查出家中藏有...
五年前,皇帝病重,蒋后闭宫门拒百官,宰相朱兴建,大将军李成元,簇拥长阳王,率领千牛卫百余人冲进皇城,当场击杀蒋后,皇帝封长阳王为太子,次日皇帝驾崩,长阳王登基为帝。
蒋后乱政至此结束,新帝大赦天下,但在大赦天下的同时清除蒋后余孽,这件事便由当时助力长阳王杀入皇城的千牛卫直长张择负责,当然,张择也不再仅仅是个小直长,被新帝委任为御史,另新设监事院,张择监管,专查蒋后造成的冤案,拨乱反正。
虽然监事院本意是为了洗冤,但在张择手里则成了专查蒋后党羽。
这几年多少王公贵族被张择揪出与蒋后牵连,抄家灭门。
蒋后当年是有很多奸佞结党跟随,也有很多人是无奈屈服,更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无妄之灾。
但在张择手里皆是罪不可恕。
年初朔方节度使白循被张择查出家中藏有蒋后做的画,白循说是当年觐见蒋后赏赐的,他不能不接受,且白循的女儿是长阳王的宝林,如今封为贤妃,白循可以说是皇亲国戚。
但在张择手里,依旧被定罪为追念妖后,不满今上,意图不轨,判为谋逆大罪,白循及其子问斩,女眷没入教坊司,族人皆为罪奴流放。
宫中的贤妃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被打入冷宫。
张择还杀上瘾了,处理完白循的事,也不肯回京,请了圣命在地方纠察,所到之处风声鹤唳,青州太守听到张择要问话,惊惧之下先服毒自尽了。
这么说张择已经到了周景云所在的地方?
“他,他是冲我儿去的?”东阳侯夫人脸色煞白说。
东阳侯忙道:“不是不是。”想到自己刚收到信看儿子提及这件事也受惊地站起来,便安慰妻子,“夫人别怕,我们历来谨慎本分,我早早卸职,景云也外出为官,与那蒋后一党毫无关系,清清白白,他寻不到由头。”
话虽然这样说,但要寻对于那些擅于构陷的人来说,找由头的办法多的是。
东阳侯夫人双手攥着发白:“那他要干什么?”
东阳侯叹气一声:“他说了一句玩笑话。”
这玩笑话是:“周世子至今尚未再成亲,莫不是等着陛下做媒赐婚?没错,只有这样才能配得上周世子,毕竟周世子先前的婚事就是先帝赐婚。”
听到东阳侯的转述,站着的东阳侯夫人声音颤抖:“他什么意思?他是不是说景云的亲事跟蒋后有关?那可是胡说八道,定安伯跟先帝是远亲,这件事就是先帝做主的。”
或许是提及先帝,东阳侯神情有些怅然:“那时候先帝还很喜欢见我们这些老臣,直到那蒋氏魅惑迷了先帝心智…..”
东阳侯夫人嗐了声:“侯爷,不是追忆先前的时候。”心里哼了声,一个从兄弟们中杀出来抢了皇位,又稳坐江山几十年的帝王,如果不是自己先失了心智,又怎么会被美色所惑?分明是先帝先糊涂荒唐,蒋氏才有机会爬到大周朝臣们的头顶上作威作福。
如今提及过往也有些危险,东阳侯收起了遐思,看着妻子惊惧不安的神情,忙说:“不用怕他这个,景云先前的亲事是先帝钦赐,如今皇帝因为当年逼宫,不想史书上留下污点,一心要孝顺,虽然挖地三尺也要报蒋氏乱政之仇,但涉及到先帝的事,并不会碰触。”
说到这里脸色肃重。
“景云担心的是皇帝真要给他赐婚,张择这些人在其中捣鬼,你也知道如今朝中人事复杂乱纷纷,什么牛鬼蛇神都有,万一被他们撺掇陛下给了不合适的人家,同意了咱们日子不好过,不同意就得罪了皇帝。”
东阳侯夫人听懂了,喃喃说:“所以景云才立刻在外成了亲?”说着眼泪落下来,“还哄我什么秀雅绝俗,出尘不凡,一见钟情。”
东阳侯忍不住笑了:“儿子这是怕你难过。”
“我能不难过吗?”东阳侯夫人哽咽气道,“我儿这般,却被迫娶了这么个人,真是命苦。”
“我倒觉得挺好。”东阳侯说,“咱们在京城门当户对人家里挑选,也是麻烦多多,再说了,这庄氏也是读书人家出身,就是家世单薄了些。”
那何止是单薄,是孤女,东阳侯夫人心里说。
“景云说了,这辈子只念着陆氏。”东阳侯说。
儿子是说过这话,颇有一辈子不再娶的架势,不过当时看到母亲吓白了脸,便又不再说了,虽然这些年也不拒绝她挑选,但也从未松口,东阳侯夫人喃喃几句什么。
东阳侯接着说:“有个妻子就行了,娶妻不就是为了传承家业,娶了这个妻子,能生养子嗣,景云的前程也稳了,这就足够了,我们家训不靠姻亲壮家门。”
看着妻子闷闷的神情,便又补了一句。
“将来你再给景云挑选个良妾不就好了?”
东阳侯夫人眼睛一亮,景云身边只有一个妾,也不像个样子,是个通房抬起来的。
景云的身份娶正妻麻烦多,但纳个妾就简单很多,虽然是做妾,但以东阳侯府的身份挑个家世好相貌好才情好的良家女子不在话下。
东阳侯夫人眼中的阴霾散去。
东阳侯便说:“庄氏你就不用理她,让人看着别出笑话就行。”
东阳侯夫人笑着说知道:“侯爷放心吧。”
看到妻子笑了,东阳侯也松口气,儿子在信上说了,让他安抚母亲,母亲挂念儿子,必然对这个儿媳不满意,他是为了自己和侯府的前程,庄氏并不知道,虽然是孤女,但也正因为是孤女性子孤傲,万一婆媳两个闹起来,引来京城人注意,让有心人寻到麻烦就糟了。
其实他觉得婆媳闹起来也不算什么大事,媳妇受点委屈更是常有的事,当人媳妇的难道还敢闹?闹也不过是个给自己找个忤逆不孝的罪名。
景云这是太小心谨慎呢?还是对这个庄氏有点在意?
……
……
此时的庄氏正在见世子院里的管事妈妈。
许妈妈在把大家叫过来后,就借口东阳侯夫人这边离不开告退了,很明显不想帮庄篱镇场面。
因为世子常年不在家,再加上成亲时间短,这边人不多,一共有两个,陆妈妈,魏妈妈。
“世子没成亲前一直在翰林院读书,等成了亲,一切便由先世子夫人安排。”穿着蓝绿袄裙,年约四十,圆脸小眼的陆妈妈一脸淡然地说,“先世子夫人不在了,这些年规矩也没变,您看有什么不妥,尽管吩咐。”
庄篱神情平静:“我刚来,你们先各司其职,如有不妥再说。”
新世子夫人很好说话。
退出院子的陆妈妈却气的咬牙。
“如有不妥她待怎样?将我们赶出去吗?”陆妈妈说,旋即冲着庄篱所在的方向呸了声,“她以为她是谁?也配来我跟前摆架子!”
魏妈妈笑了。
“不管她原先是谁,什么出身。”她说,“现在是世子夫人,咱们是这个院子的人,她自然做得了主。”
陆妈妈吊起的眉角放下来,叹口气说:“我自然知道这个,这是世子所爱,我会敬重,我只是,太突然了,想到了先少夫人,一时心里难过。”
先前的世子夫人也是世子所爱,要不然也不会这么多年不续弦,当然,没有人真想要世子一生不再娶,但陡然间有了新欢,心里滋味也有些怪。
“别想这些了。”魏妈妈轻声劝慰,“如今来了新人,咱们就当新来当差吧。”
陆妈妈嘀咕一声:“我看这日子要不安稳了。”
魏妈妈笑说:“要想日子过的安稳哪有那么容易,就连侯夫人也是熬过来。”她看着内院,“进了门日子才刚开始呢。”
庄篱走近门口,听的内里有女声哭,夹杂着陌生妇人的喝斥,东阳侯夫人的劝慰。
“你还哭,你哭什么!留点眼泪等抄家灭族的时候再哭吧!”
“唉,伯夫人别这样说,哪里就到了这个地步,锦娘还小——”
红杏在门口看到庄篱,神情复杂,高声喊“少夫人来了。”
内里的哭声呵斥声微顿。
庄篱走了进去,先看到跪在东阳侯夫人膝前掩面哭的陆锦,另一边坐着一个穿着石青色衣裙四十多岁的妇人,簪着金玉珠宝,但脸长嘴沉,眼神不善。
不待东阳侯夫人介绍,看到庄篱走进来,她喝道:“没错,锦娘还是个孩子,她不懂事,你这个嫁了人的,被尊称一声嫂嫂的,怎么能乱送东西?”
视线狠狠看着庄篱。
红杏忙将帘子垂下,自己也站了出去,屋子里本就不多的人也更将头垂低。
东阳侯夫人神情几分尴尬,看向庄篱眼中带着几分恼火,伸手指着桌案,喝道:“这是你给阿锦的东西?”
春月悄悄抬头,看到桌案上摆着一个盒子,盒子里扔着一支,荷花苞。
荷花苞!
这,就算不值钱,定安伯夫人也不至于大动肝火兴师问罪来吧?
以此为由头来发作?
耳边是庄篱的应声:“是。”
定安伯夫人冷笑一声:“什么乡村野外的胡精妖怪都往府里带?你可知道引来多大的祸患!”又骂陆锦,“你还哭,我还想哭呢。”
说着落泪哭起来。
“我可怜的儿,几乎要被李大将军家打死。”
陆锦哀哀滑倒在地“伯母,都是我的错,我该死。”
室内再次嘈杂。
“别哭了!”
有声音说,陆锦和定安伯夫人觉得耳膜被撞了下,下意识的停下哭。
东阳侯夫人张着口,有些怔怔,她是要劝,但还没发出声音呢,这是…..
她不由看向庄篱。
庄篱看着她们:“先把话说清楚吧。”
婆母在跟前呢,哪里轮到她说话!定安伯夫人回过神,竖眉:“你心里不清楚吗?”她指着荷花苞,“你自己也说了,叫什么永生花,古怪诡异,妖魔怪道,放在家里让人迷心窍乱心神幻听幻信!”
东阳侯夫人再次张口。
庄篱先一步说话:“这东西的确不生不死,但不是什么妖魔怪道,只不过是干花熏制。”
陆锦掩面哭:“哪有这样的干花……”
“你没见过。”庄篱视线看向她,“是你见识少。”
陆锦一噎。
好伶牙俐齿,好没规矩,进了门连个头都没低过,礼都没施过,谁说一句她就顶一句。
怪不得偷偷摸摸送回京城,原来是个粗鄙不堪的东西!
定安伯夫人气的咬牙。
“景云原来娶了这么一个妻子。”她冷笑说,看向东阳侯夫人,“我真是长见识了。”
东阳侯夫人脸色发红,再次张口,但无奈又被庄篱抢先一步。
“我也长见识了,我进了门还没给长辈见礼,就被兜头指着骂。”庄篱也看着东阳侯夫人,屈膝施礼,“媳妇失礼了。”
东阳侯夫人觉得好气又好笑,看看定安伯夫人,又看看庄篱,好好,两个人都厉害,她在她们跟前连话都论不到说。
两个人此时都盯着她,也终于给了她说话的机会。
她先握住定安伯夫人的手:“姐姐,您先别急。”再看庄篱,“这是定安伯夫人,锦娘的伯母,景云先前的岳母。”
庄篱屈膝对定安伯夫人施礼:“庄篱见过夫人。”
似乎此时才刚进屋刚见面,并没有你来我往对质几句。
定安伯夫人冷冷说:“少夫人好大的气势。”
庄篱起身说:“晚辈不敢,夫人您是长辈,训斥晚辈之前,可否能先告诉我,我送的这干花怎么了?”
东阳侯夫人沉声说:“这花让人生幻,先是家里的丫头们胡言乱语,然后文杰,也就是定安伯府的公子,也被迷惑,喊着能治百病,起死回生,拿去给李大将军府的十公子了,结果反倒让十公子病情加重,李大将军上门问罪了。”
听到这里,陆锦再次嘤嘤嘤哭起来。
定安伯夫人也红了眼眶:“真是天降灾祸,我们定安伯府从未受到如此屈辱,老夫人差点没撑住——”
东阳侯夫人面色惭愧,她自然知道李大将军的做派,也能想象定安伯府乱成什么样。
耳边有庄篱的声音喃喃“真是运气不好。”
运气不好?东阳侯夫人看向庄篱,这时候知道怕了?乱送东西就是她不对,休怪运气!东阳侯夫人恨恨瞪了她一眼,看向定安伯夫人,说:“姐姐,我真是——”
她的话没说完,庄篱的声音再次响起。
“夫人这我就听不懂了。”她看着定安伯夫人,“是谁胡言乱语,是谁被迷惑,说这荷花苞能治百病?起死回生?”
定安伯夫人捏着手帕看着她:“是你说这是永生花,它——”
“我说它是永生花,花永生,又没有说它让人永生。”庄篱说,看着定安伯夫人,又看陆锦,“它就是一支特殊技艺熏制的干花,是你们定安伯府自己胡言乱语的,怎么能怪我身上?”
陆锦放下掩面的手,急道:“就是你这花有古怪,让伤重要死的小丫头活了过来。”
庄篱看着她,好奇问:“花怎么让伤重要死的小丫头活过来的?”
“她做梦梦到——”陆锦说。
说到这里似乎觉得荒诞,自己也停下来。
庄篱笑了,看着陆锦:“你家小丫头做梦梦到的事,你们家信了,你们家的事,你们怎么来问罪我了?”
陆锦咬着下唇看着她,这花就是古怪!小丫头梦到菩萨,她还梦到被这花打了!
但这事太古怪说不清,说不清的就不能说细节,只需要说事。
陆锦掩面哭起来。
“嫂嫂,我哪里做错了,您怎么罚我都好,陆家是无辜的。”
定安伯夫人在旁冷冷说:“只怕我们陆家在少夫人眼里看着也不怎么顺眼。”
庄篱看着掩面哭的陆锦,再看定安伯夫人。
“一支干花做得精巧,宛如永生,你们自己没见识,非说它是妖物。”她说,“先前薛夫人送我皇后所赐的宫花,花蕊亦是真花熏制,永生不谢,怎么?它也是妖物吗?”
定安伯夫人脸色一僵,是了,皇后的宫花也是干花。
“指罪别人,是要有证据,被人污蔑,也能告官的。”庄篱接着说,说罢对东阳侯夫人屈膝一礼,“母亲,请拿名帖,我要去京兆府告状。”
告状?
东阳侯夫人还震惊她把皇后娘娘牵扯进来。
定安伯夫人一拍桌子站起来:“好啊,你还恶人先告状了!告,我倒要看你怎么告!”
“我当然是告定安伯府出了事,诬陷别人送的礼物是祸源。”庄篱说,“如果官府真判了我有罪,也好给其他人提个醒,以后跟定安伯府迎来送往要谨慎小心。”
定安伯夫人大怒:“你——”
东阳侯夫人忙站起来拉住她的胳膊,再喝斥庄篱:“你住口!东阳侯府还不是你当家,轮到你告东告西。”
真要去告了,东阳侯府和定安伯府岂不是成了京城里的笑话,东阳侯府又有什么体面?
“好姐姐,你别跟她一般见识。”东阳侯夫人拉着定安伯夫人劝,“她年纪小,不懂事。你就看在我的面子上,留个体面——”
定安伯夫人又羞又恼又气,这个庄氏简直是个泼妇,她反倒闹起来了。
定安伯夫人深吸一口气,冷静,来这里是有别的目的,不能让这女子撒泼闹乱。
“自从三娘死了后,我已经没有体面可在意了。”她落泪说。
提到逝去的人,活着的人心里都悲伤,东阳侯夫人想到如果陆三娘子还活着,家里绝不会是这个样子。
顿时眼泪也掉下来。
“我也没想到,日子会过成这样。”
看着两个夫人携手哭起来,跪在地上的陆锦看了眼站在一旁的庄篱。
庄篱倒是没有再喊着要去告官,但也没有说一句媳妇错了,更没有跪下,只站着不动。
看起来还是文弱安静的样子。
但陆锦已经不敢再指责她了,进门不过要摆个气势,就差点被她崩坏了一口牙。
还是速战速决吧。
陆锦跪着拉住东阳侯夫人的衣袖,仰头流泪说:“义母,我和伯母来不是指责少夫人的,实在是我们没办法——”
她说到这里似乎哽咽说不下去。
“怎么?李家难道真要把文杰处置了?”东阳侯夫人停下哭,急道,“他儿子本就不行了,处置不了真正的凶手,竟然要欺负定安伯府,就是告到皇帝那里,我们也不怕!”
定安伯夫人流泪摇头:“他倒没有非要文杰的命,他也没有要跟我家成仇,他非要跟我们家做亲——”
做亲?
东阳侯夫人愣了下。
“李十郎尚未成亲,原本就说不下亲事,如今成了废人,更没人肯结亲了。”定安伯夫人哽咽说,“李家说文杰害了十郎,为了补偿,要我家出个女儿,嫁给李十郎。”
东阳侯夫人惊怒:“荒唐,这不是强抢逼亲吗?”
“这是我惹出的祸。”陆锦拉着东阳侯夫人的衣袖,哭道,“不能累害其他姐妹,只有我,我嫁过去——”
东阳侯夫人急得站起来:“胡说八道什么!这怎么可以。”
“义母,出了这种事,天下再无我容身之地。”陆锦哭道,人向地上伏去。
“什么叫没有你容身之地。”东阳侯夫人气道,伸手拉她,“还有我呢,还有侯府呢,我做主,你来——”
她的话没说完,门帘响动,有人迈进来,一个男声同时问:“母亲要做什么主?”
男声。
男声陡然出现在内室,让所有人都愣住了,下意识向门口看去,见一个身材高大的年轻男人走进来,正抬手从头上摘下斗笠,露出张俊美的脸。
东阳侯夫人似乎被吓到了,张口无声。
还是陆锦发出了第一声。
“世子!”
庄篱抬眼看过去。
周景云回来了啊。
晨光明亮,但对于金玉公主府来说,则是最安静的时候。
昨晚一夜宴请,有十几位俊才吟诗作画,金玉公主天亮才睡去。
宫女阿菊坐在白玉台阶上,膝头放着一簸箩鲜花,一边看着四周。
一旦有鸟儿飞来,四周木桩子一般矗立的女婢们就会挥动手中的绑着彩条的杆子驱赶。
如此这般多年,鸟儿们都习惯了不会在这个时候飞到这里来。
阿菊神情轻松将一朵朵鲜花撕烂,花瓣散落在簸箩里。
金玉公主睡醒喜欢脚踩鲜花瓣,据说这是在小时候,当先帝捧在手心里的宝贝女儿时候养成的习惯。
如今亲弟弟当了皇帝,金玉公主一跃成为长公主,很多小时候的习惯便又捡了起来。
公主脾气越来越大,来投公主门庭的人也越来越多。
阿菊想着昨夜见到的那几位美少年,作的诗画的画虽然算不上多惊艳,但他们看向公主的眼神,真是令人脸红。
不过,阿菊又轻轻摇头,这些人美则美,但还比不上上官月。
如果上官月是公主的儿子就好了,公主爱美,必然以为傲,将他捧上天。
哪像现在只能躲在暗夜里不见天日。
突然的脚步声打断了阿菊的遐思,她不由坐直身子,伸手往来声处一指。
除了赶鸟的婢女们,院子里还有赶人的壮奴。
他们手中握着粗杖,一杖就能把人打个半死。
敢惊扰公主歇息,死有余辜。
但有一个人除外。
“公主——驸马求见——”
但伴着这声喊,壮奴手中的粗杖停在半空,看向公主殿。
公主殿内层层垂帐,隔绝了日光,宛如深夜。
一角宫灯点亮,发出柔光,照着躺在宽大床上的公主。
金玉公主今年四十多岁,身子略有些丰腴,就算睡觉也皱着眉,彰显着脾气。
阿菊跪在床边,宛如顽皮的孩童将鲜花瓣撒在公主的身上,只可惜花瓣并不多,公主只一抬手就扫开了。
“烦死了。”金玉公主闭着眼,没好气说,“他又怎么了?”
阿菊小声说:“公主,是大喜事,那上官小郎出事了。”
金玉公主顿时睁开眼,问:“他被人打死了?”说罢抚掌大笑,“是哪家如此大胆?快去打死他们为驸马出气!”
阿菊忙说:“没有没有,是李大将军家的十郎君在他的楼船上出事了。”
金玉公主欢喜顿消,眉眼嘴角重重垂下。
“公主。”阿菊忙说,“李大将军要抓小郎,驸马阻拦,闹起来了。”
金玉公主转身向内躺下一动不动。
公主最不喜上官小郎,尤其是驸马还护着这外室子,必然连驸马也厌恶。
公主大概早就厌恶驸马了,毕竟驸马也不再青春年少貌美。
幕宾们不止一次建议公主借着修女冠的名义,休掉驸马,逍遥快活。
前几年公主听到这话还喝斥他们,这几年听到了,只是一笑。
再等几年,驸马垂老,估计公主就要听从建议了。
阿菊安静一刻,按理说这时候她也不该再多说话了,但想着那少年每次见到她都露出的笑脸,唤她的名字,便又小声说:“这也是好事,那小郎惹到了李大将军,李府盛宠,有权有势,要处置他,驸马也挡不住,何不趁此机会了结他的性命——”
金玉公主又猛地坐起来,骂声蠢奴。
“他李成元有权有势?难道我就失势了?”她怒声喊,“去请太医,我病了,让驸马回来侍疾——”
阿菊俯身应声是。
……
……
听到下人回禀公主府的人带走了上官月,坐在大将军府的李成元脸色铁青。
“上官学这个废物这辈子也就靠这一张脸了。”他冷笑说,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触手枯皱,“好,我就等着看他没了这张脸的时候,他们父子什么下场。”
“父亲就这么算了?”李家二爷喊道,“金玉公主不是最厌恶那外室子,父亲与她好好说说,这也算是为她除去心头恨了。”
李成元冷哼一声:“金玉公主最厌恶的是被人瞧不起,那些年在蒋后面前活得像条狗,如今重拾公主架子,最恨别人忤逆,不要理她这个疯婆子。”
有这个疯婆子在,那上官小儿也没好下场。
“大将军,大将军。”又有仆从急步进来,正是去传拿那个王家子弟的人。
看到他们也是两手空空进来,李二爷怒喝:“怎么?他太原王氏也尚公主了?”
仆从忙道:“没有,王家倒是让拿人,说随便拿,还打开了门,但……”
他看了眼李成元。
“那王同不在家。”
这是当时在花楼船上赢了李十郎的王家子弟名字。
李成元看仆从,问:“他去哪里?插翅膀飞了?”又冷笑,“就是插上翅膀飞,也飞不出我大周。”
仆从垂下头说:“没,没飞出去,就,就在京城,圣祖观。”
圣祖观。
李成元的脸色一僵。
大周高宗是道祖李聃后裔,封为大圣祖玄元皇帝,京城立圣祖观供奉。
圣祖观也是皇家禁地,守护着大周的气运,观主被皇帝加封国师,圣祖观就连皇亲国戚都轻易不能踏足。
“那王同此次是被选来入圣祖观点香烛的……”仆从的声音变得越来越小,“王家的人说,让我们去圣祖观要人,大将军,去,还是不去?”
厅内一阵安静,片刻之后有李成元咬牙声“去!”
就算要不来,气势上也不能输!
但实际上,气势上也没太赢。
矗立在京城西郊的圣祖观,高大的观门被敲了许久才敲开,一个眉眼细长的小道士,从下往上打量站在门外的李家二郎。
“伤了人?”他声音尖细,“伤了什么人?皇子还是公主?”
李二爷看着还没自己肩膀高的小道士,态度却不得不恭敬,捧着李成元的帖子:“望通禀长源道长,李大将军李成元——”
他的话没说完,那小道士砰地关上大门,只余下尖细的声音从内传来。
“先前太子死了我们都不开门,李成元算什么东西!”
李二爷站在道观外,看着紧闭的大门,气的脸都绿了。
但也知道这小道士也没说猖狂话,当年太子被蒋后派兵围住活活烧死之前,也曾向圣祖观求救,号称守护大周的圣祖观门都没开,对大周子孙惨死视而不见。
跟皇帝的儿子,太子相比,李成元还真不算什么东西。
李二爷咯吱咬牙,看着道观,悲愤低骂一声“这些豪权之徒!可怜我侄儿——”拂袖愤愤而去。
……
…….
圣祖观殿宇重重,李二爷的声音传不进去,但躲在门后听到的王同穿过几道殿门,来到一间殿前。
这里门窗高大幽闭,将光影都隔绝在外,殿内一座圣祖像,一座几乎与圣祖像同高的丹炉,一个白发老道坐在其前小小一团,宛如睡着一般。
“老祖,老祖。”王同跪在门外,小声唤,“李成元的儿子在外骂你呢。”
老道闭着眼将手中拂尘一甩:“滚。”
王同跪在门外高兴说:“徒孙儿已经让他滚了。”又急急说,“老祖,那李十郎跌入水中,徒孙亲眼所见,应该就是被水鬼索命了,老祖,京城有妖物鬼怪,咱们要出面除妖伏魔吗?”
老道转过头,和胡子一般长的白眉毛飞扬,说:“我让你滚。”
王同愣了下,旋即往前一扑“老祖不能赶孙儿走啊,我从小立誓,一心向道,我祖父送了很多钱给你——”
话没说完,被从内走出来的中年道人拎起来,扯着向外去。
王同悲呼不已,直到道人笑着说“老祖让你别扰他清净,不是把你赶出去。”
王同脸上立刻收了悲愤,拍拍胸口“吓死我了。”
中年道人笑说:“放心吧,老祖极其护短,就算真要赶你走,也不会这个时候,岂不是让李家小瞧了?”
王同连连点头:“那是,在老祖眼里,李成元算什么。”又眉飞色舞,“不过金水河是不是真有女鬼,我们是不是出手除妖惩奸除恶——”
“圣祖之下,哪来的妖魔鬼怪。”中年道人不屑说,又一笑,“就算真有女鬼也不关我们的事,别说女鬼了,当年太子死,皇子们被蒋后几乎屠尽,老祖都闭眼不问。”
十多年前的混乱王同也有所耳闻,忍不住问:“那,老祖管什么?”
中年道人一笑,看向前方晨光笼罩的京城:“大周气运。”
蒋后屠杀皇子们,老祖不管,因为有先帝在,这不过是君臣父子之争,但当蒋后意图临朝听政,那就是染指大周气运,老祖一声黄钟鸣,击碎先帝迷障,震乱蒋后随众心神,踏灭蒋后魂魄,所以长阳王才能长驱直入皇城,重归大周皇廷。
一个李十郎,死就死了,不过是尘埃小事,还敢来圣祖观要人。
中年道人将拂尘一甩,看站在一旁的王同:“还不快去守香烛!香烛灭了才是大事!”
…….
…….
对东阳侯府来说,李十郎丢了性命可不是小事,但也与自己无关。
请不到太医署最好的太医,丢了婆婆面子,这也是大事,东阳侯夫人立刻让黄妈妈请了京城最有名的民间圣手章士林。
有细碎的脚步声在门外停下,春月的声音也传进来。
“世子。”春月站在门外说,“丰儿说侯爷那边传酒菜了。”
周景云看了眼窗外,夜色昏昏,他站起来。
庄篱跟着起身,迟疑一下,取过一旁的腰带来给他束扎。
周景云看着陡然在站在身前,几乎撞到下颌的发髻,忍不住微微仰头往后避了避,庄篱的手已经环住他的腰身。
有温热的气息扑在他身上,沐浴后的松木清香顿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没有味道。
她没用香吗?
周景云闪过一个念头,下一刻庄篱松开手,站开几步,鼻息间熟悉的松木香萦绕。
周景云看她一眼,再看已经进来的婢女们。
“等我回来再说。”他说。
庄篱点点头说声好,将周景云送出去,看着他带着小厮丰儿走出院子消失在夜色里,却没有回转,而是看向远处的夜空。
见庄篱迟迟不回转,春月忍不住跟着看去,今晚也没有优美的月色啊。
“少夫人,您在看什么?”
“看,过去。”
……
……
张择看着发狠抓着栏杆的白瑛。
宫灯下女子脸上满是恨意。
他说:“既然是钦犯,本官自不会放过。”又问,“她长什么样子?”
白瑛恨意一怔,神情带着追忆,但片刻之后茫然:“我,记不得了。”
不记得?自己的姐妹,什么叫不记得长相?张择皱眉:“白氏,你还要隐瞒!”
白瑛连连摇头:“不不,我没有隐瞒,我真的想不起来,我完全想不起来。”
她伸手拍打头,焦急又愤怒。
“我怎么想不起来了?”
张择喝道:“休要装疯卖傻!难道你想要我用刑——”
皇帝忍不住再次开口:“中丞,她离开家时候,那小儿才五岁,本来也记不清,再说了女大十八变,就算记得五岁的模样,跟现在也不一样了。”
白瑛伸手抱着头,听到皇帝的话,再次哭起来“我怎么记不得了?陛下,我真是蠢笨无用。”
张择打量白瑛,不再追问,对皇帝说:“那只能按着她的样子来绘图了,姐妹两个总有肖象之处。”
皇帝点头应允了。
张择对皇帝一礼:“臣暂时问完了,多谢陛下。”
皇帝哦了声,此时应该转头走了,但不知怎么回事,不想迈步,视线看着跪在铁栏杆后的白瑛。
“陛下——”皇后的声音从夜色中传来。
皇帝微微一凛收回视线,看到不远处宫灯亮起来,皇后在一众内侍宫女的簇拥下走来。
“陛下怎么来这里了?”皇后问。
张择上前施礼:“臣来问案提审,劳烦了陛下。”
皇后没理会他,看皇帝,笑盈盈问:“些许小事陛下还亲自过来。”说罢又道,“还没用膳吧,我宫里准备好了。”
皇帝不好在人前驳皇后的面子,点点头转身迈步,皇后在他身侧跟随,明亮的灯火簇拥着两人而去。
失去了灯火,冷宫瞬间被夜色吞没。
张择回头看了眼,白瑛模糊的身影跪在原地一动不动。
…..
…..
夜色深深,东阳侯府的灯火比往日亮。
许妈妈走进来,看到东阳侯夫人还坐着,对着灯转捻佛珠,只是脸上再无往日寡淡,而是带着笑意。
“以往世子在外,夫人牵挂夜不能寐,如今世子回来了,怎么还不睡?”许妈妈说,又笑,“您快休息吧,侯爷说了,今晚和世子歇在外书房了。”
竟然歇在外边了?不回那个庄氏身边?
东阳侯夫人睁开眼,先问:“喝了很多酒吗?让人看着点。”
许妈妈应声是:“没喝多少,已经让人看着了,夫人放心,世子跟侯爷说了很多话,侯爷高兴的很,世子真是孝顺。”
东阳侯夫人难掩几分得意,可不是嘛,她的儿子,但旋即哼了声。
“我看也没那么孝顺,什么怕我仓促辛苦,分明是要跟庄氏一起吃饭。”她哼了声说。
许妈妈在旁笑说:“肯定是教训庄氏呢,毕竟她惹出的麻烦。”
东阳侯夫人更生气:“那还说都不让说,三番两次堵我的话!”
许妈妈再次笑着劝:“毕竟不是光彩的事,不提也罢。”
的确很不光彩,怎么送个礼物还惹出这么大的祸事?东阳侯夫人心想,这庄氏到底是运气好,还是运气不好啊?
……
……
侯夫人院落的厢房里,夜深了也还亮着灯火。
“娘子,别写了,仔细眼睛疼。”雪柳劝说,“明日我亲自在厨房盯着,先前三娘子在的时候我也学过这道菜。”
陆锦看着桌案上的纸,忽的伸手团烂。
雪柳吓了一跳“这是怎么了?都写好了……”
陆锦咬牙说:“写了也白写,如今新人随便煮碗面都是好的,旧人旧味道谁还在意!”
雪柳眼圈一红。
两人皆失意,室内氛围凝滞一刻。
“不管怎么说,世子去李家把事情解决了。”雪柳又挤出一丝笑,“锦娘子不用担心嫁到李家了。”
陆锦听了没有丝毫轻松,反而些许恼火。
李家要定安伯府嫁女赔罪的事本就是假的,是她和伯父伯母想出的话术。
本想借机让东阳侯夫人开口让她进府,没想到周景云偏偏此时回来了,打断了东阳侯夫人的话,连说都没说出来。
现在周景云已经和李大将军府亲自谈过谈好了,这件事只能不了了之了。
就差那么一句话,运气怎么这么不好呢!
…….
…….
春月看着室内明亮的灯火,以及坐在桌案前看书的庄篱。
庄篱手里是拿着书,但视线望着窗外的夜色出神。
先前送世子离开,她就站在廊下看了很久。
后来进了屋子里,又坐在书桌前看了很久。
还是在看过去吗?
少夫人也才十六岁,哪有那么多的过去呀。
“少夫人。”春月上前说,“世子不回来了,你歇息吧。”
说到这里又悄悄看庄篱的脸色,先前没想到世子会特意回来陪少夫人吃饭,但也没想到世子晚上不回来。
夫妻久别归来,第一晚世子就留宿在外,做妻子的心里只怕不太好受。
“世子在外这么多年,肯定有很多事要跟侯爷说。”她忙说。
庄篱从窗外收回视线,看着她一笑,接过话:“世子回来必被重用,侯爷也要多交代一下如今的朝堂事。”
少夫人从来不需要安慰,春月笑了,看着庄篱去洗漱,她则在外一一熄灯,然后服侍庄篱上床,看着昏昏帐内庄篱的脸,忽地小声说:“奴婢看得出来,世子很喜欢少夫人。”
这大概是她这辈子说的最羞人的话,说完脸通红,松开帐子飞一般跑出去了。
庄篱躺在床上被说的愣了下,旋即失笑。
怎么能看得出来周景云喜欢她?
看不出来的。
她和周景云又不是两情相悦结成的真夫妻。
夜风轻抚摸细纱帐,银色纱帐如水一般涟漪,庄篱看着帐子,想到当初站在后廊外,听着周景云的声音如涓涓流水传来。
“要在张择来查你之前,把她先从你身边摘去,如此才能更稳妥。”
“我与她成亲,让她做我的妻子,进我东阳侯府的内宅里,又换了一个身份,就能再隔断一步张择的追查。”
她当时在后廊下很惊讶。
庄先生在内也是惊讶:“景云,我知道你不会告密,所以才不隐瞒她的身份,但并非要请你相助,这件事,我还是那句话,我庄蜚子孑然一身无所顾忌,但你不同,你——”
庄先生的话没说完,周景云的声音再次传来。
“先生,我亦是认为,蒋后乃豪杰。”
那一刻,室内的庄先生,后廊下的她都呆住了。
父亲被张择定罪蒋后党,最重要的证据就是在与他人信件中写下“我认为蒋后乃豪杰”这句话。
没想到周景云原来也是“蒋后党”。
“是,没错,是我来告诉夫人,少夫人您身体不舒服,在吃药。”
当听到庄篱说出不留她的话,雪柳也不躲着了,出来跪在东阳侯夫人面前。
“我关切少夫人状况,不能照实说吗?”
“夫人关心少夫人,请大夫去看有不对吗?”
她又愤怒又委屈,看着庄篱。
“少夫人是懂医术,我们不知道,夫人不知道,担心你,也是错了?”
从来不敢跟她争执的春月涨红脸站出来:“你是照实说吗?我才不信你没添油加醋!”
雪柳看着她冷笑一声:“春月你原本是个老实的,如今也学会把错往别人头上栽赃了,你既然说是你自作主张熬药,怎么又跑来质问我?”
原本,如今,说她换了主子就变了个人吗?是说现在的少夫人教唆她吗?都现在了还挑唆呢,春月气得脸又白了:“你是婢女,我也是婢女,少夫人问不得你,我也问不得你,我们家里谁能问得你?”
雪柳喊道:“你是说我不是家里的人吗?这话你在心里藏了很久了吧?原来在你们眼里这般看我。”说罢扑在东阳侯夫人脚下,放声大哭,“夫人,您把我送回定安伯府吧,这里我是不能留了。”哭着又喊小姐。
东阳侯夫人扬手将茶杯摔在地上。
脆裂声让室内的嘈杂顿消。
春月跪在地上身子微颤,但面色决绝,犹自开口:“夫人,雪柳恼恨我,抓到我自作主张熬药,冲我来便是,扯上夫人少夫人居心叵测!”
适才少夫人说要来见夫人,她以为少夫人是要来认错,当然,她也会认错领罚,这件事本就是因为她莽撞而起的。
少夫人维护她说她没错,她不能真就认为自己没错。
没想到来了夫人这里,少夫人只字不提她的错,开口就要撵走雪柳。
雪柳毕竟是先少夫人留下的人,少夫人这样做,会被说不容先人,欺负死人。
所以这件事最好是落在她和雪柳身上,是两个婢女之间的纠纷,哪怕打她卖了她都无关紧要。
只要少夫人名声不受损。
东阳侯夫人看了眼春月,虽然是景云身边的大丫头,但除了春梅得了景云青睐被提了姨娘,其他人在景云跟前几乎不存在,所以她这里也只有个垂着头恭敬的模糊印象。
原来胆子也不小,敢在她跟前叫嚷。
还是跟雪柳说的那般原本是个老实的,现在跟着新主子学会了张牙舞爪?
“我这里还轮不到你指手画脚!”东阳侯夫人冷喝道。
话是对春月说的,视线则看着庄篱。
庄篱看着春月,亦是皱眉:“我要和夫人说正事,不要扯开话题。”
别扯开话题?
话题不就是在指责雪柳有错吗?
“你们婢女之间有什么不忿暂且不论。”庄篱说,看着雪柳摇头,“这次你不问我就告诉夫人我吃药生病,就是大错。”
还是咬住她跟夫人告状呗,从丫鬟身份上来说,这的确是她的过错,但想用这个揪她的错,也没那么容易。
雪柳咬牙:“因为这一碗药,厨房里都乱嚼了多少难听话少夫人,您刚来不知道,那些话,还涉及到我….先少夫人,家里容不得,是夫人和世子的忌讳,必须让夫人知道。”
果然听到她提先少夫人,东阳侯夫人立刻沉脸说:“是我让她看着你那边的,你刚来,我不放心。”说到这里冷笑一声,“觉得我当婆婆的窥探了你,你放心,等景云回来,你们搬出去住。”
这话很重了。
世子怎能别府而居。
真要这样做,皇帝都要过问,庄篱也必然成了不孝忤逆大罪。
春月的脸更白了,心里又难过又无奈,因为先少夫人,夫人一定会维护雪柳的。
做人续弦就是没办法,活人永远不能得罪死人。
她将头伏在地上哽咽“是奴婢的错,夫人,您罚奴婢。”
少夫人,您快认错吧,处置了奴婢,这件事就过去了。
庄篱视线看过三人,对雪柳的依仗很清楚,对春月的担心也明白,不过,她心里笑了笑,那些都与她无关。
庄篱对东阳侯夫人施礼:“母亲息怒,我不是这个意思,正因为夫人不放心,才不能纵容这种行为。”
不待东阳侯夫人说话,她上前一步,看着跪在地上的雪柳。
“以前世子不在家,这个院子里没人管,出了事你去告诉夫人是对的。”
“现在我来了,这院子里的事你不能越过我。”
东阳侯夫人生气的拍了怕桌子:“我都说了,是我让她这样做——”
庄篱拔高声音“母亲,您听我说完。”
东阳侯夫人一顿。
她还敢喝斥她!
哪个是儿媳?哪个是婆母?
“我初来乍到,年纪又小,你让她看着我那边没有错,是为了我好为了东阳侯府好,这件事没有错,错的是雪柳不该不先来问我一声。”
“如果她来问,我会跟她说清楚,我懂医,我知道自己的症状,不问我,问问春月其他人,春月也可以告诉她是没睡好,她再来告诉母亲,也可以跟母亲说明白。”
“结果她不问,什么都不清楚就跑来告诉母亲,她是我的大丫鬟,母亲默认她最了解我的情况,信她的话,导致母亲受惊又恼火,而我为了让母亲安心,不得不解释清楚,看起来如同忤逆了母亲。”
呵,还看起来忤逆了,东阳侯夫人心里冷笑,果然,人家就不觉得这是忤逆。
“我新进门,对母亲来说是个陌生人,从陌生到熟悉需要时间,也需要顺畅的沟通,我不想以后再这样的事,她的错说小是莽撞,说大,就是挑拨婆媳,搅家宅不宁,这不是对我怎么样,是对母亲不好,对东阳侯府不好。”
听到这句话,掩面哭的雪柳又是恨又是气,这个女人真可恶!给她扣上这么个罪名!
她跪行上前一步,泪流满面看着东阳侯夫人:“夫人,我没有啊,我没有挑拨。”
东阳侯夫人看了她一眼:“行了,别哭了。”
的确雪柳这次做事也不好。
如果知道庄篱懂医,今次也不会这么尴尬,训斥儿媳也没个理由,只能硬靠着婆母的身份。
雪柳掩住嘴不说话了,泪流得更凶。
庄篱看她一眼,不说话了?那轮到她也来讲讲人情了。
活人的。
“世子送我回来,不是让母亲生气的。”庄篱看着东阳侯夫人,接着说,“世子希望母亲您平安顺遂,如果因为我,您受惊心烦,世子必然愧疚不已。”
她说着屈膝深深施礼。
“您对我不熟悉,我表明的心意您不信,难道您还不信世子吗?他万万不敢也不想让母亲您心神煎熬,他日夜祷祝母亲您喜乐康健,祈愿东阳侯府家事和睦。”
“世子对我大恩深重,我不能让夫人因为我心烦意乱,不了解根由胡乱揣测传言,这不是对我不敬,是对世子,对夫人您不敬。”
她可敢说,也真会说啊,口口声声世子,都把世子摆出来了,当母亲的还能怎么办?
总不能儿子还没回来,她把这个儿媳赶出去吧?
一切都是为了儿子,为了景云,她先忍了。
东阳侯夫人冷冷说:“你不用说这些有的没的,雪柳你不用就罢了,这个家里你都不熟,我们都是不了解你的陌生人,以后你那里有什么事,等景云回来跟他说罢,我们也不过问了。”
庄篱说:“我不是这个意思……”
东阳侯夫人打断她:“行了,你回去吧。”
庄篱应声是:“媳妇告退。”
东阳侯夫人被噎了下。
让不来就不来,让走就走,一句多余的话都不说。
但如果质问句什么,你说一句,她回你十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