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大。”
那句话，在十六岁的陈森心里投下一颗石子，让平静无波的水面荡起涟漪，十年未散！
可如今，再听这句话，我的内心却再无波澜。
我说：“小姨，人总是要学着长大的。”
后来，沐雪瑶还是找来了医院。
她一言不发的坐在我身边，良久，她开口问我。
“陈森，这八年，你从没叫过我小姨，你是不是……生气了？”
我没有回答她的问题，闭上眼，假装睡着了。
她侧头看我，叹息一声，将身上的风衣脱下来盖在我身上。
衣服上残留的香水味瞬间钻进鼻腔，呛得人泪流满面。
沐雪瑶没有发现我的异常，她抱着手机，整个人的注意力都放到了手机上。
我偷偷抹泪时看到她五指翻飞，嘴角还时不时挂着笑意。
回忆起来，她近来似乎总是如此，手机不离身，仿佛跟谁有着永远聊不完的话题。
我在不知不觉中睡了过去，不知过了多久，被隔壁的小朋友戳醒。
我惺忪的眼迷茫的看向她时，她指了指我的药瓶。
“哥哥，你的针管回血很久了，你女朋友一直在打电话，你还是快点自己叫护士吧。”
我这才注意到，我的药水早就空了，回血回了半根输液管。
这样的情况不知道持续了多久。
我抿了抿嘴，隔着玻璃看了眼依旧在输液室外打电话的沐雪瑶，自己按响了呼叫铃。
护士过来看完情况，从新拿了根输液管，将原来的拔掉，从新替我扎针。
沐雪瑶注意到这边的情况才匆匆挂断电话过来。
“阿森，抱歉，我……”
“你有事就先去忙吧。”
并不想听她费尽心思的谎言，我率先开口打断她的解释。
沐雪瑶踌躇片刻，还是咬着牙道：“对不起阿森，公司的事实在紧急，你先自己输液，等我来接你。”
看着她匆忙离开的背影，我笑起来。
“我再也不会等你了，小姨！”
回家后，我将门锁里她的指纹一一清除。
就连密码，也从我们的牵手日改成了昨天心死日。
做完这些，我无力的倒进沙发里。
睡醒时，手机上有沐雪瑶发来的消息，说她要出差一段时间，情况紧急，就不回来收
隐约间，我听到男人压抑的声音。
再回来时，她脸上已盛满歉意。
“老公，我临时有点很重要的事要处理。我先帮你上点药，等我回来再陪你去医院，好吗？”
我看着她，勾了勾唇角。
“你去吧，办事要紧，我自己可以上药。”
沐雪瑶迟疑了片刻，勾着我的脖子，双唇印在我侧脸。
“那我尽快回来，等我。”
我没应，只是静静地看她离开，随手关上了门。
沐雪瑶说的尽快，是彻夜未归。
半夜，我发起了高烧，浑身犹如炙烤。
难受的不行时，我下意识拿过手机想打给沐雪瑶，却看到兄弟王岩发来的消息。
森哥，这是不是沐雪瑶？
紧接着，是一张沐雪瑶陪人输液的照片。
照片里，男人穿着的大衣和沐雪瑶身上的是同款。
男人的头靠在沐雪瑶肩膀上，睡的十分香甜，而沐雪瑶，一手护着男人的脑袋，一边抬头看输液瓶。
照片虽然是偷拍的角度，但还算清晰，我也不会认错沐雪瑶。
嗯，是她。
回完消息，我已经没了找沐雪瑶的冲动。
放下手机，拖着疲乏的身体去冰箱取冰，替自己做物理降温。
回到床上时，王岩的消息炸的霹雳乒乓响。
好啊，这是劈腿实锤了。枉你等了她八年，她就是这么回报你的？
气死我了，森哥，那男的我查了，是顾家的大少爷顾耀威 。听说他刚从纽约回来就被家里逼着去相亲，这是相上沐雪瑶了？
看吧，我早就说沐雪瑶不靠谱，和你在一起八年，各种借口不公开。现在玩完了，跑回去和大少爷联姻去了。
森哥，你怎么不说话？你还好吧，用不用我现在过去陪你？
森哥，你要实在咽不下这口气，我明天找人给渣男贱女拉横幅。不，现在就找！
沉吟半晌，我缓缓在手机上敲出一行字。
你说的这些，其实我都知道。只是，我已经不在意了。王岩，我要回京北结婚了。
消息发过去，我才想起来是时候跟公司提离职的事了。
其实宣发这个工作我一直都不怎么喜欢，但因为是沐雪瑶替我找的工作，我硬着头皮做到了现在。
掉了火，用勺子刮起锅底黏糊糊的粥给她看。
“可是它早就糊了，你闻不到吗？”
她顿了顿，边笑边接过我手里的勺子盛了满满一碗粥。
“没关系，只要是老公煮的，糊了我也觉得最香。”
她捧着碗，满脸笑意的往餐桌走。
我看着她的背影，红了眼眶。
跟出去时，她已经吃了好几口粥。
明明吃的直皱眉头，抬头看我时却偏要露出一副幸福又满足的神情。
原来她一直都是这样戴着面具，只是我没看穿罢了。
“别吃了。”
我走到桌边，轻声阻止。
她仿若未闻，反而舀了一大口，吹凉，放进嘴里。
“别吃了。”
我提高音量，依旧无济于事。
一股火气直窜心尖，我抬手直接将整碗粥打翻。
滚烫的粥倒在手上，桌子上。粥碗咕噜噜落到地上，瞬间四分五裂。
沐雪瑶呆愣了两秒，立刻拉过我的手将我带进洗手间，用凉水冲洗。
尽管如此，整片手背还是如煮熟的虾仁一般，红透了。
沐雪瑶的眉头越皱越深，忍不住出声责备。
“你说说你，不就一碗粥吗？糊了点，我吃了又不会怎样，至于打翻它吗？不知道烫？”
我的眼泪突然就落了下来。
糊了，吃在嘴里就是苦的，就像我们之间的感情，掺杂了谎言，那些‘真情’也就再也不能当真了。
见我落了泪，沐雪瑶愣了片刻，又手忙脚乱的替我来擦泪。
“你哭了？我不说你了成吗，你今天到底是怎么了？”
“行行行，都是我不好，不该不听你的，非要吃糊了的粥。”
“别哭了，祖宗。”
她不断地替我擦拭眼泪，却发现越擦越多，最后只能无奈的抱住我。
“祖宗，要怎样你才能不哭，嗯？”
我张了张嘴，半晌，沙哑着嗓音吐出一个字。
“疼。”
她立马松开我，抿着唇去拿外套。
“我们去医院。”
我靠着墙壁，看着她忙碌的身影，想问一句。
小姨，手上的疼尚且能就医，可心里的疼，我要怎样才能治？
我终究没问出口。
临出门时，沐雪瑶的手机突然响起来。
她看我一眼，拿着手机走到一边去接电话。


辞职信和请假条同时发往总监邮箱后，我又躺了下来，却怎么也睡不着。
睁眼到天亮，我梳洗一番后独自前往医院。
刚走进医院大门，手机‘叮咚’一声，收到来自沐雪瑶的消息。
抱歉乖乖，事情处理到现在耽搁了。想我了吧？我很快就回来，给你带最爱的蟹黄包好吗？
尚未回信，眼角余光却看见停车场熟悉的身影。
未合上的车窗内，沐雪瑶侧着身子，被男人扣着的后脑勺，吻的沉迷。
她还真的是挺忙的！
一阵晕眩感袭来，我赶紧扶住了旁边的建筑物。
缓和许久后，我将手机收进口袋，再不去看二人，抬脚走进了门诊大楼。
沐雪瑶的电话打来时，护士正好叫到我的名字输液。
电话那头沉默几秒，才又疑惑开口：“你在医院？”
“嗯。”
我轻轻应了一声，看着护士将针头扎进血管。
“我不是说让你等我回来送你去吗？”
听到她的质问，我看着晃荡的输液瓶，笑的自嘲。
就诊时，门诊医生说我烧到42度，再持续下去，有晕厥的可能，烧的时间长了，烧傻都不一定。
可沐雪瑶呢，她明明说尽快回来，却去陪了别人。
不过，我并没打算拆穿她。
“你忙的都是正事，我总不能事事都依赖你，人总要学会长大的。”
沐雪瑶的呼吸顿了一瞬，然后柔声道：“阿森，你可以一直依赖我，不需要长大。”
她的话，与十六岁雨夜的一幕重合。
那时青春懵懂又面临高考压力的我，为了一点小事与母亲大吵了一架。
我逃出家门，躲在关门的商场门口，面前是瓢泼大雨。
又困又冷时，是沐雪瑶找到了我。
仅仅只比我大五岁的她将我背在背上，撑着雨伞安慰我，哄我开心。
那时我只觉得她的后背十分温暖，吸着鼻子问她：“小姨，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沐雪瑶愣了愣，随后笑的柔和。
“小姨对你好不好吗？”
“不是不好，但是我妈说，太习惯一个人对你好，你就会产生依赖，会长不大。”
沐雪瑶的脚步停在雨水里，偏过头来看我。
“阿森，你可以一直依赖小姨，不需要
拾东西了。
可她不知道，在她的消息之后，顾耀威也给我发了消息。
消息的第一条，是两张飞往法国巴黎的商务舱机票，乘机人是顾耀威和沐雪瑶。
消息的第二条，是顾耀威的炫耀。
听说你生病了，可她答应陪我去法国拍定情照片了，怎么办呢？
我没有回复，赤足下床，将衣柜里沐雪瑶的衣服全部清理出来，塞进了纸箱里。
紧接着，有关于她的物品被我一一打包，消失在屋内。
王岩来看我，看着几乎空了一半的屋子，忍不住叹了口气。
“早该这样了，没了她，屋子都瞬间亮堂了不少。”
说罢，他拍了拍我的肩膀。
“森哥，你值得更好的，沐雪瑶根本就配不上你。”
他在屋子里陪了我五天，直到我病愈，才肯送我去公司办理交接手续。
办手续的时候，总监为难的说要先知会沐雪瑶，我想拦，没拦住。
好在电话打过去时，沐雪瑶似乎很忙也很急，总监话还没说到一半，她就说她知道了，让总监按我的意思办。
总监这才放下心来，爽快放人。
办完手续，王岩大手一挥，叫了几个兄弟在酒吧攒局。
看着他们笑闹，我的心情也跟着好了不少。
在一片喧闹声中，我买了隔天飞往京北的机票。
我不擅长离别，所以早早的收拾了行李，在王岩还没转醒时离开。
而桌上，放着一份房屋转赠协议。
临上飞机前，顾耀威又发来一张照片。
照片里，顾耀威宽大的手紧紧握住沐雪瑶纤长的五指，上面情侣对戒异常惹眼。
事到如今，你还不打算退出吗？
我笑了笑，回复他。
我输了，但顾耀威 ，你未必就是赢家！
消息发出后，我将他和沐雪瑶通通拉进了黑名单。
飞机起飞的那一刻，我从窗口俯瞰这座曾经因某人而念念不舍的城市，心中却如释重负般轻盈不少。
至于沐雪瑶，我想，我没必要再对她解释什么，就连‘分手’两字都显得多余。
惟愿此生山水不相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