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会自己填词写新戏。

上京豪门富户，他们哪家没去过？

高门贵女，又有哪个没有见过？

他是故意的。

我瞄了眼墙角站着的两个人。

那是专门负责写戏本子的先生。

他们瞪大双眼，一边凝神看着我们，一边下笔如飞，在纸上写着什么。

我一脸委屈地低下头，朝着他们微微侧过身子。

好让他们更清楚地看到我脸上的泪水和无措拧动着裙角的手指。

谢老板，这出戏你可要好好写，好好唱。

千万别辜负我花了千金特意给你找来的这两位先生。

——脱脱虽粗鄙，却爱听戏。

明日他进京第一站，就是这高升茶楼。

谢老板的戏班子果然藏龙卧虎，不过一盏茶的功夫，新戏便出炉了。

“看，明珠传又出新本子了。”

“好极了，不知道这次那位不学无术的真千金又会闹出什么笑话？！”

锣声一响，好戏开场。

“大小姐，别跟这些狗眼看人低的东西一般见识。”

“大小姐？！”

扮演谢老板的丑角瞪起双眼，失惊打怪地大喊：

“哎呀，小的竟长了双狗眼。

没看出来这位是府上的大小姐！

大小姐，实在对不住。

小的这里有一块玉佩，就送给大小姐权当赔罪了。”

他作出一副惶恐不安的样子，不停地擦着额上的汗水。

形容滑稽，惹得茶楼里的客人纷纷笑出了声。

“这怎么能怪老板呢？你看那大小姐，也太不像样了吧！”

台上，扮成大小姐的那旦角衣衫粗陋，样貌平平，一脸畏缩地站在一边。

衬得旁边那个为她打抱不平的丫鬟都如天仙下凡。

更别提远处袅袅走来的那个华贵典雅的美人儿了。

“我姐姐是深闺贵女，老板您不识得也分属平常。/p>
贾明珠尖叫一声，奋力挣脱他已经露出白骨的手指，躲在一边瑟瑟发抖。

徐舒然恶狠狠地盯着她，疯狂大笑，直至无声。

5

见他死去，贾宣和贾夫人抖着胆子走上前去查看。

“母亲，你看，徐公子身上这伤痕——”

破烂的衣襟下，徐舒然的身上到处是伤。

“怎么这么奇怪，是什么造成的呢？”

我在心中默念。

“有钢鞭鞭伤，蜡烛烫伤，还有——”

贾宣已经将徐舒然翻过身来，看着他臀后一个诡异的凸起，突然尖叫出声。

“母亲——”

他颤抖着手看向贾夫人，面色惨白——他已经知道徐舒然昨夜到底经历了些什么。

“啊，我不嫁。

母亲，哥哥，我不嫁！”

贾明珠也反应了过来。

她惶急地扯住了贾夫人和贾宣。

见她满脸是泪，贾夫人将她一把搂进怀中，安慰道：

“别怕，明珠。

我让你爹去找圣上。

徐公子被凌虐而死，圣上自有圣裁。

他一定不会让你嫁给那个魔鬼。”

看着他们仓皇而去的身影，我冷笑一声。

求圣上？

真是可笑。

脱脱并不是第一次来大楚求亲。

之前甚至还有宗室女下降。

可是，这些贵女却从来没有递回只言片语。

胸有城府的圣上怎会不派人求个水落石出？

他不是不知道。

只是——他现在还不愿与北戎撕破脸皮，所以故作不知。

就连徐舒然圣上都舍得送出去。

区区一个贾明珠又算得了什么？

贾家人此去，不但救不了贾明珠。

说不定，还会触怒圣上，遭灭门之灾。

我悠闲地在花园里坐下，给自己沏了一壶好茶。

这春光——
后一个明黄色的身影说道：

“圣上，请赐小王一个恩典。”

圣上捻了捻胡子，看了一眼早已跪下满面娇羞的贾明珠，笑道：

“好好好，郎才女貌。

贾明珠，王子想向你求亲，你意下如何？”

贾明珠抬眼，妩媚的目光在脱脱刚毅的脸上一掠而过，娇声道：

“小女子愿——”

我隐在人群中，眼底因狂喜而变得猩红一片。

贾明珠，是你自己愿意的。

往后的苦楚，你慢慢受着吧。

圣上见贾明珠点头，朗笑道：

“既然如此，那朕就下旨——”

突然，一个身影猛地跪下，大声喊道：

“慢着。

圣上，这门亲事——做不得！”

“大胆徐舒然，竟敢违逆圣旨！”

徐舒然却不管内侍的尖声呵斥，亢声道：

“圣上，臣与贾明珠已有婚约。

一女不可二嫁，请圣上收回成命！”

他膝行上前，扯了扯圣上的衣摆，轻声道：

“伯父，当年您的夺嫡大业，我父亲——可是居功至伟啊。”

徐宰相是当今圣上的伴读，在帮助圣上夺嫡时，出了大力。

圣上对他十分感激，私下里以兄弟相称。

徐舒然幼时，也时常进宫，趴在圣上膝头撒娇叫他伯父。

只是，一向顺风顺水的徐公子忘了。

挟恩以报是大忌。

圣上对日渐跋扈的徐宰相早已心怀不满。

反观脱脱——北戎虽是小国，但兵强马壮。

圣上近来处心积虑，正想拉拢它对付别国。

圣上会偏向谁，一目了然。

再加上旁边还有个强有力的助攻——因爱女得嫁高门而欣喜若狂的贾尚书。

他力证贾明珠与徐舒然从无婚约。

一切都是徐舒然贪恋美色，胡编乱造。

更有贾明珠掩面而
果然名不虚传。

不过片刻，就已经让莫日根说了实话。

听着他口中那些骇人听闻的惨状，不但那几个伤心的老父亲痛哭不止。

其他朝臣和百姓也不忍再听，掩面哭泣。

“圣上，救我啊——”

脱脱的呼救声渐渐衰落了下去。

他被愤怒的人潮围住。

不过片刻，我就看见地上漫起了一滩鲜血，不断有残肢被扔出来。

落地瞬间，就被周围虎视眈眈的野狗叼走。

“反了，你们反了。

竟敢在朕面前虐杀北戎王子，来人——”

圣上声嘶力竭地喊着，可他却惊恐地发现。

御林军像被点了穴道，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圣上，北戎王子的事，你知道？”

满脸鲜血的瑞王从人群中慢慢踱出。

他逼视着圣上，见他浑身发抖，无言以对，立刻明白了一切。

他握紧双拳，厉声问道：

“为什么？

婉儿是你的侄女，其他女子也是你的子民，为什么？！”

“自然是为了他的——帝王贤名！”

我拿出一叠厚厚的信件，递到了瑞王手中。

前世，我被虐杀时，从脱脱口中得知。

圣上早就知道那些贵女被脱脱凌虐而死。

他非但不加阻止，反而承诺会为脱脱保密，还会给他送上更多贵女。

条件就是，北戎助他剿灭周边小国，开疆拓土，成就一代明君威名。

他怕被人发现这些首饰和来往书信，圣上命人将它们埋在冷宫偏僻处。

我死后，身上信物也被脱脱送回了皇宫。

我的灵魂忍受着阴风荡涤，一路跟随，才发现了这些罪证的所在。

“昏君，废了他！”

“不，杀了他，杀了他！”

……

三日后，以瑞王为首的宗室合议，废黜了圣上，幽禁天牢。
死啊。”

想到前世，我的心不由地瑟缩了起来。

脱脱那令人毛骨悚然的狂笑仿佛又在我耳边响起。

他的嘴角滴着鲜血，牙齿上还沾着生牛肉的碎屑。

手中钢刀雪亮，一步步缓缓走来。

“美人儿的心头血，一定更好喝——”

心口突然一阵剧痛，我再次感受到了前世濒死时的冰冷和恐惧。

“贾明月，别怕。

一切都过去了。

明日，落在脱脱眼中的，将是她——贾明珠。”

我按住心口，默默嘶吼。

我没有猜错。

脱脱进京的第一天，就迷上了高升茶楼的明珠传。

他一脸痴迷地看着台上的小桃红，扔了一锭金子给谢老板。

“明珠？

这世间真有你说的这么才貌双全的女子？”

谢老板一脸谄媚。

“那是自然。

王子殿下，贾家明珠小姐号称上京明珠，人人皆知。

小桃红虽然也是小人精挑细选出来的人物，但比起明珠小姐，真是不值一提。”

“哦？！”

脱脱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他咧开大嘴，露出白生生的牙齿。

“那春日宴上——本王子一定要见识一番了。”

香料铺中，掌柜绘声绘色地将当时的情景献宝似的说给贾明珠听。

“明珠小姐，小的是实话实说，绝无一丝虚言。

恭喜小姐，听说王子这次是来我大楚选妃的。

王妃之尊——我看只有明珠小姐才能配得上。”

贾明珠羞红了脸，更添丽色。

北戎与上京相隔千里，贾明珠还没听说过王子的恶行。

王妃之尊对她来说颇具诱惑力。

“妹妹，你看我给你拿什么好东西来了？”

门外，贾家公子贾宣兴冲冲地跑了过来。

他跑得太急，撞到了站在门边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