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我已经开始打量周围地势。
虽然夜晚中看得不真切，但我早从她们的谈话中得知这是黑龙山。
此处集结了数万穷凶极恶的匪寇，又易守难攻，早已是朝廷的心头大患。
寻常人误入黑龙山，基本是有去无回，下场凄惨。
“你要是能逃出黑龙山不就能活下来了？还有一线生机，本公主真是大度。”
“只是他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活下来的。”
话音刚落，一个被堵着嘴的三岁小童便被带到了我面前。
他脸上遍布泪痕，尽是红肿，似乎挨过打。
这是我和顾均的儿子，顾明珏。
虽被堵着嘴，他仍然努力地发出啊啊声，似乎是在唤娘亲。
我顿时落下泪来，苦苦哀求临远公主：
“他尚且是个无辜稚童，我们的事何必把孩子牵扯进来？”
“您对我要杀要剐都行，求您饶他一命吧！”
这是我怀胎十月，含辛茹苦养大的孩子。
即便是知道了顾均一直骗我，我也无法完全割舍掉顾明珏。
我无父无母，顾明珏是我在世上唯一一个命脉相连的亲人了。
临远公主脸色阴沉下来：
“无辜稚童？不！都是这个孩子的错！”
“顾均怎么会喜欢你这种贱民？你不过就是仗着给他生了个儿子罢了。”
“杀了他，顾均才会回心转意！”
说罢，临远公主从腰间抽出匕首，嫉恨地凑近顾明珏。
“你这孽种，怎能长得顾均如此相似？”
我怒吼道：
“你身为公主，受万民供养，却如此草菅人命，难道没有半分愧疚？”
临远公主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哈哈大笑道：
“草菅人命？我是公主，生来就是人上人，你这种贱民就是任我宰割的，我要不要你的命，都全凭我心情。”
丧心病狂的临远公主当即用匕首划破了顾明珏那张与顾均有七分相似的脸。
这一刀几乎深可见骨，鲜
与顾均举案齐眉第三年，我才知道我是当朝驸马的外室。
公主打上门来，一番羞辱后，把我绑到流寇作乱的黑龙山。
这里的山贼穷凶极恶，落入他们手中生不如死。
但看着熟悉的山路，我几乎喜极而泣。
这不是我小时候生活过的山头吗？
……
荒郊野岭里连声鸟叫都没有，却传来几个女子的窃窃私语声。
“公主，咱们快走吧，若是遇上了这里的匪寇，咱们带的侍卫也未必能抗衡。”
看见侍女害怕的模样，临远公主没好声道：
“你就这点出息？我可是李朝的公主，谁敢伤我？”
临远公主拿过火把，照向我。
她看清我的那一瞬间，我亦看见了她眼中的滔天恨意。
“贱人，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也敢和我抢男人。”
“思前想后，如此容易地放了你，到底心有不甘，你说我该怎么惩罚你呢？”
她手中的火把几乎要映上我的脸颊，我已经隐隐约约感觉到了灼烧感。
我被五花大绑，没有一丝反抗的余地，只好努力将身体后倾了些。
“公主殿下，我当真不知道顾均是您的驸马，如果我知道他已有家室，怎会与他成婚？”
恐惧和委屈几乎使我落下泪来。
我嫁顾均亦是三书六礼，明媒正娶。
贤惠持家三载，怎会料到我只是顾均养在外面的外室。
“我把顾均还给您，好不好？今后绝对不会出现在您的面前。”
无端卷进这样的事端，我对顾均已不抱有任何感情，只求好好活着。
只听临远公主冷笑一声：
“想让我放你一条生路？好呀。”
见临远公主如此轻易地松口，我满怀希冀地抬头。
下一秒临远公主的一巴掌便落在了我脸上：
“这一巴掌算是给你长个小教训。”
“不过本公主费劲心思把你带到这里，自然不是要亲自取你性命的。”
闻
些摔倒，抬头便看见方才暂时歇脚的那棵大树的树干上刻了一行字。
“爱女嫣儿一生平安。”
幼时，我的父母曾在村口大树下为我埋了一坛女儿红。
物转星移，此地虽不复记忆中的模样，可树犹是树。
“我要见你们大当家，我是他的亲生女儿。”
话音刚落，只听几声嗤笑。
“又是一个来认爹的，真以为我们老大好说话呀？快走吧，哥几个也不为难你，你们今天要是遇到二当家的人，早死无葬身之地了。”
山匪推搡着我往前走，没有半点相信我的意思。
“我真的是你们大当家的女儿，刚刚半山腰那里曾经是一个叶家村的地方是不是？我就在那里长大。”
这回连临远公主都笑了：
“搁这攀什么关系呢？谁不知道这叶大当家当年满村被屠，从此带着仅剩的村民落草为寇，占山为王，到今日地步也算一条英雄好汉，想招安、想和他认亲的人不胜其数。”
见他们都不信，我心急道：
“方才那树上便刻着我的名字，那是你们大当家亲手刻下的，不信回去看看便是。”
临远公主冷冷道：
“已经离刚才的树很远了，你莫不是想支开别人？”
“早知道会有今日的事端，我刚刚就应该第一个杀了你！”
山匪笑嘻嘻道：
“现在也不迟，已经到二当家的地盘了。”
正说着，寨中便走出一个彪形大汉，一双色眯眯的眼睛在我和临远公主身上来回扫：
“哟，这回给爷进献的小美人倒是姿色不凡。”
眼看那二当家直往临远公主去，连忙拦下说清楚了前因后果。
二当家有些不满，但也只是蹙了蹙眉：
“如今到处招兵买马，正是用钱的时候。既然如此，带到我这来做甚？真是扫兴。”
临远公主忍着对冒犯视线的嫌恶，笑道：
“这不是还给二当家准备了个礼物吗？她呀，送给您任凭处置。”


“不！”
我凄厉地叫声划破了长空，完全顾不上此举会不会惊动山匪。
即便是被捆绑着，我也跌跌撞撞地爬起冲向顾均。
一声咣当，匕首落地。
顾均冷眼道：“叶嫣，我这也是为了你们母子好，难道你想看明珏被虐待致死吗？”
此刻，已有侍卫冲上来重新压住我，顾均亦捡起匕首。
他没有一点犹豫，手起刀落。
一抹寒光后，顾明珏瞪着一双与顾均相似的眼睛，倒在地上。
他似乎想不明白，对自己疼爱有加的爹爹会这样对自己。
临远公主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干得好呀，不愧是我的驸马。”
顾均一步一步走到临远公主面前，俯身下跪，把那柄沾血的匕首献给她。
“我愿意做任何事，直到公主满意。”
临远公主接过匕首，微微一笑：
“当真？见你心如此，我想以前只是因为我们夫妻分居导致你被这贱女人勾引。”
顾均看见临远公主笑了，心中一喜，连忙道：
“自然，我……”
话音未落，顾均的喉咙被匕首贯穿。
临远公主拔出匕首，看着上面属于不同人的血迹，满意道：
“这才叫血脉相连。”
“叶嫣，你说是吗？”
看着临远公主近若疯魔的样子，我有些胆战心惊。
“都是蝼蚁罢了，你是，顾均也是。”
看着那柄滴血的匕首，我艰难开口问道：
“公主也知道顾均才是这桩乌龙的始作俑者吧？那为何还要伤及无辜？明珏才三岁啊……”
我几乎再也发不出诘问的声音来，昨天明珏还抱着我的腿问我：
“爹爹这次去行商为何这般久？我才不要向爹爹这个坏榜样学，我要一直陪着阿娘。”
临远公主听见我的问题，却大笑道：
“我都说了，因为你们是蝼蚁、是贱民，只要我高兴，就能踩死你们。”
“顾均算
血顺着顾明珏的脸浸湿了衣裳。
清澈的双眸中，露出与年龄不符的恐惧。
我心痛地几乎要昏厥过去。
我平时舍不得多说一句重话的孩子，却在我面前惨遭凌虐。
身为母亲，有什么比这更痛？
我顾不上保持临远公主喜欢的低声下气，朝她身后的一众侍卫里吼道：
“顾均！我知道你也跟来了，你难道就这样眼睁睁看着明珏被折磨致死吗？”
我成婚三载的夫君，即使乔装了，我也不可能认不出。
临远公主停下了动作，看向身后道：
“顾均，你要拦我吗？”
侍卫中一个熟悉的身影微顿，然后走出人群。
“公主，我……”
顾均的目光落在顾明珏身上，眼中尽是挣扎。
临远公主声音蓦然放柔：
“别怕，你知道我有多爱你。”
“只要你说放过他们母子，我今后绝不为难。”
空气蓦然安静了，半响才听见顾均晦涩的声音。
“一切听公主的。”
顾均低沉的声音落在我的耳中格外刺耳。
我的一颗心落入冰窖，此刻，我终于认清顾均是如何自私自利之人。
他不肯冒一丝惹恼公主的风险，为我们求一句情。
临远公主似笑非笑：
“好歹也是夫妻一场，难道驸马就不念半点旧情吗？”
“就算你心中没有她，可这顾明珏可是流着你血脉的亲子啊，驸马便如此狠心？”
顾均连忙与我撇清关系：
“公主此言差矣，我之前不过受叶嫣蛊惑，才犯下如此弥天大错，还请公主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
临远公主面色终于缓和了些，颇有兴致道：
“你要如何弥补？”
顾均执起临远公主的手，然后接过了她手中的匕首。
“这孽种是我造成的，自然也该由我了结。”
在临远公主的拭目以待下，顾均一步步走向顾明珏，高高举起了匕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