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小说 女频言情 也无风月也无尘郁城阿糯
也无风月也无尘郁城阿糯 连载
继续阅读
作品简介 目录 章节试读

本书作者

郁城

    男女主角分别是郁城阿糯的女频言情小说《也无风月也无尘郁城阿糯》,由网络作家“郁城”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看到这份文件的时候,我的心立即悬到了嗓子眼。郁城刚才说的这么淡定,我还以为他把文件藏好,怎么这么轻而易举就被搜出来了?手底下的保镖将文件递到林会长的跟前,“啪——”一声,林会长勃然大怒的拍响餐桌。“郁城,东西在你房间里面搜出来的,你还有什么好说的?”林卿语花容失色,连忙为郁城说话:“父亲,这件事肯定有误会,阿城绝对不会拿你的文件。”“会不会拿,让他自己说!”林会长怒斥道。林卿语摇着郁城的胳膊,焦急道:“阿城,你快告诉父亲是怎么回事!”郁城还是稳得一批,拍了拍林卿语的手,用安心的眼神示意她不要着急,这才缓缓开口:“父亲,里面的文件不是你的那份。”林会长微微一愣,随即拆开了文件袋,而当他将这份文件拿出来之后,入眼的第一眼只是商会和北平工...

章节试读


看到这份文件的时候,我的心立即悬到了嗓子眼。

郁城刚才说的这么淡定,我还以为他把文件藏好,怎么这么轻而易举就被搜出来了?

手底下的保镖将文件递到林会长的跟前,“啪——”一声,林会长勃然大怒的拍响餐桌。

“郁城,东西在你房间里面搜出来的,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林卿语花容失色,连忙为郁城说话:“父亲,这件事肯定有误会,阿城绝对不会拿你的文件。”

“会不会拿,让他自己说!”林会长怒斥道。

林卿语摇着郁城的胳膊,焦急道:“阿城,你快告诉父亲是怎么回事!”

郁城还是稳得一批,拍了拍林卿语的手,用安心的眼神示意她不要着急,这才缓缓开口:“父亲,里面的文件不是你的那份。”

林会长微微一愣,随即拆开了文件袋,而当他将这份文件拿出来之后,入眼的第一眼只是商会和北平工厂签约的合作协议,一份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文件!

“父亲,我知道您着急寻找那个奸细,但是我是您的女婿,自然是忠诚商会,也是忠诚您的。”

郁城说的很笃定,言语也是很恭敬,在他的身上根本无法让人察觉到有一丝不臣之心。

“饭桶!”林会长憋着火气,转过身训斥自己身后的这帮保镖,将文件砸到他们面前的地板上,“拿到东西之后竟然看也不看,你们自己仔细瞧瞧这是什么东西!”

刚才找到文件的保镖吓得一额头的冷汗,“会长,我以为是……是……”

正当保镖为自己辩解的时候,我眼尖发现了什么,林会长把文件丢在地上,和门口的距离很近,上面几页纸从文件袋里面散了出来,我意外发现好几张的厚度与其他纸张不同,尤其是其中一张,翘起了微微的一角!

我心里猛地一惊,郁城胆子太大了,他竟然把真正的证据粘合在了协议文件后面,不仔细去注意的话,根本察觉到不到两张纸已经合二为一!

证据就在我的面前赤裸裸的放着,胸口里的心跳再一下又一下加剧,恐惧锁喉,天知道我有多怕林会长会注意到这个小细节!

同样,郁城的目光也看向了地上的文件,眉头锁的很深,他也一样在害怕,可他同样在赌。

林会长本来就不信任他,与其东藏西藏整日担惊受怕,他干脆玩一把大的,将证据就放在林会长的眼皮子底下!

“那,那我们还要继续找吗?”为首的保镖顶着压力,大胆地询问。

林会长别有深意的目光扫向郁城,“如果奸细有心想把文件藏起来,也是找不到的,你们不用找了,出去吧。”

保镖们如临大赦,这才陆陆续续离开客厅。

“父亲,你太过分了!”林卿语眼里蓄着泪水,让人心生怜爱:“我要嫁给郁城的时候你就不同意,我现在已经嫁给了郁城你还是对他有意见。他是我的丈夫,我肚子里孩子的父亲,他怎么可能会做出对林家不利的事情 !”

她那么聪明,怎么可能不知道林会长今天特地做这出戏是为了什么,明明只要林会长扫一眼就能发现文件是错的,可他却急于抓住郁城的把柄而直接屎盆子扣在郁城的头上!

林会长到底疼爱女儿,看着林卿语哭哭啼啼的心软了,捏了捏酸痛地眉心说道:“卿语,你要体谅我,日本人要是知道我弄丢了证据,他肯定不会善罢甘休。我这么做,是为了顾全大局,有些事情你不懂。”

“我不懂,可这跟阿城有什么关系?”林卿语还是站在郁城这边,委屈的撅着嘴巴为郁城鸣不平。

郁城却摇摇头,示意她别计较那么多。

林卿语眉眼间更多是对郁城的心疼,靠在郁城的怀里难受的掉眼泪。

林会长显然想说什么,可是目光触及到女儿微微隆起的肚子,又憋了回去。

正当气氛低迷的时候,站在外面的我走进去自然而然的将地上的文件捡了起来,然后递给郁城:“我们乡下,只要大家一起坐在一起吃顿饭喝口酒,什么事情都没了。一家人,还有什么事情是过不去的?”

当郁城接送文件的那一刻,我心里的大石头落地,这才打算默默退场。

“站住!”林会长忽然一声呵斥。

我脚步一顿,回过头看向林会长,他的眼神里似乎藏了把刀,泛着寒芒的既视感让我觉得如临大敌。

“林会长,你叫我?”

林会长看着我,眯着眼,皮笑肉不笑,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我还打算让人去找你,没想到你自己倒来了。”

我心里有不好的预感,没想到自己出现的不是时候。

忽然,林会长拍了拍手,原本出去的保镖又齐齐出现在客厅里面。

“抓住她!”林会长一声令下,这些保镖纷纷将我围了起来。

我本来就是弱女子一个,更别提现在还有七个多月的身孕,怎么可能是这些保镖的对手?

“父亲,你住手!”林卿语看到这一幕出来阻拦,“你要对茉儿做什么?”

林会长冷哼一声:“卿语,你识人不清我不怪你,但是这件事你不能再拦着我。这个女人根本不是李婶的亲戚,她是运输队的家属!”

我的脸色顿时变得苍白起来,林会长果然是手眼通天的大人物,竟然这么短的时间内已经摸清楚了我的底细!

林卿语也是吓到,语速极快的帮我否认:“父亲,不是这样,你弄错了!”

“是吗?”充满质疑和威严的声音响起,林会长拍了拍手,原本一直静静站在林会长身后的助理会意,对着那几个保镖眼神示意,随即他们从外面拖进了被打的遍体鳞伤的李婶。

“小姐,我对不起你啊!”李婶一看到林卿语就嚎啕大哭,“我不能不说,要不然老爷会让人打死我的!”

林卿语身体一个踉跄,然后看着我的眼神说不出的惊恐,当我的身份被揭穿的一刻,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

她从来都是顺风顺水,哪里有碰见过这种事情。

林卿语慌得六神无主,她更不知道该怎么办。

相反,我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当我住进林家的第一天我就意识到我的身份被揭穿是迟早的事情。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我冷冷的看着林会长,不打算继续伪装。

林会长从西装内衬里面掏出了一张纸,摊开后上面是我的头像。

“从我拿这张画像去找过你男人的时候,他表现的竟然一点都不担心。当时我就对这张画像产生了质疑,可谁让给我这张画像的人是我的好女婿呢。”

“偏偏你在这个时候出现在林家,卿语又带你去了一趟监狱。我就知道肯定是你,可我没有证据。之后我一边派人去调查你的身份,一边故意告诉郁城我把文件放在书房的消息。”

说到这,林会长轻蔑的目光看着我的遍体生寒:“去我书房偷文件的时候你有没有想过,我为什么要把文件放在床上?”

我身体猛地一颤,当时我就觉得有猫腻,可我为了救陈铭,哪怕是丁点希望都不能错过,而林会长偏偏就抓住了这点。

我狠狠的咬着嘴唇,浑身都是想要将林会长五马分尸的冲动。

他果然是一只卑鄙无耻的老狐狸!

“直到我查出你曾经是郁城要结婚的对象,我才明白过来为什么画像和你本人区别这么大,哪怕是抛弃你娶了我女儿,他还是舍不得你这朵青梅出事。”

林会长说到这里看了一眼脸色难看的女儿,可这种时候他也管不了那么多。

“不过我真是没想到,商会和日本人在北平几乎是把你掀翻过来找,没想到你竟然就在我的眼皮子底下……”

他的话似乎没说完,眼中却是势在必得,我清楚他想说,我这次插翅难飞!

陈铭没救出来,难道我就要搭进去了吗?我不怕死,可怜的孩子还没来到这个世界看一眼。

“父亲,放了她!”

突然,林卿语拿着一把匕首架在自己的脖子上,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而在门外偷听的我,在听见林会长这么问的时候,呼吸不由变得急促,郁城果真没骗我。

这就是个圈套!

他刚受伤回来,林会长就马不停蹄的赶来,偏偏在这个关节骨眼上提这件事,天下哪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郁城扶着额头,疲惫至极的样子,开口的声音却很笃定:“父亲,我有办法能抓住这个奸细。”

林会长多了几分兴趣,笑地高深莫测:“你说来听听?”

“既然父亲房间的文件不见,说明潜入父亲房间的人肯定想要救运输队的人!那我们就从运输队的人身上找线索,说不定就能抓住偷父亲文件的那个人!”

郁城看向林会长,目光多了几分幽深:“毕竟没人会为了一个关系毫不相干的人以身犯险!再说,父亲不是怀疑李婶家茉儿身份有异样吗?说不定她就是欺骗李婶混入到我们家的眼皮子底下,正好我可以借着这个机会带她进日本人的监狱见他的同伙,让她现原形!”

这么须全须尾的分析让林会长听了之后颇为满意,在斟酌了片刻后点头答应。

“好,既然你都这么说了,这件事我就交给你去办。”林会长开口,而后似乎想到什么,别有深意的目光看着郁城,很是严肃道:“你可别让我失望,办事不力的话,日本人那边给的警告下次或许就不是打你手臂这么简单。”

郁城低下头,很是恭顺:“我会尽全力的,父亲。”

林会长轻哼一声嗯,头也不回的离开房间。

而门外的我下意识藏进拐角处的角落,心里却是一阵翻江倒海。

虽然刚才郁城说的那番话,看似是站在林会长的角度,为了验证我是不是奸细说的……

可我怎么觉得,他煞费苦心是想让我再见陈铭一眼。

一时间我的内心百感交集,想到郁城不惜舍身犯险救了我,现在又为我设局去见陈铭……

从前心里那般对他浓烈的恨意,在这一刻竟然烟消云散,我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于一片大雾之中,根本看不清郁城到底是个什么样子的人。

这一晚,我又是彻夜难眠。

翌日早晨,李婶喊我下去吃早餐,林卿语是个特别大度的人,虽然在外人面前我是李婶的亲戚,可对她来说我是她请来的客人,对她又有救命之恩,规矩是死的,为什么不能在同一张桌上吃饭?

我顶着黑眼圈出现的时候,林卿语正端着一杯牛奶,目光时不时瞥向我,好像眼里藏着什么想说又不能说的。

“阿城让我跟你说,他下午会带你去一趟日本人的大牢,这次你能光明正大见到你的丈夫。”

我一直在等这个消息!我本来以为郁城会告诉我的,也对,林卿语是他的妻子,她多少知道我和陈铭的事情,我和郁城在外人眼中是毫无交际的,由她来对我说这件事是最合适不过的。

我的心里面明明已经波涛汹涌,却还要装作才刚知道一般激动的红了眼眶:“谢谢林小姐,谢谢姑爷!我……我下辈子再报答你们。”

林卿语摇了摇头,“你对我有恩,这是我应该帮你的。有些话我还是要嘱咐你,进了日本人的监狱后,不该看的不要看,不该说的不要说。”

这番话别有意指,林卿语却没有把话说破。

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如果我只是一个为了救丈夫而留在林家的女人,而郁城带我进入日本人的监狱只是为了试探我,这次我去监狱肯定是危险重重。

林卿语作为林家人能提醒我,已经是莫大的善意。

我真的很感激她。

“我听花儿说,你的闺名叫阿……糯是吗?”

林双手攥着裙摆问这个问题的时候有些迟疑。

我不明就里,点头很坦然的承认了自己的名字。

随即,林卿语像是确定了什么似的,怅然若失一笑,坐在椅子上,手中抓着刚刚提起的牛奶杯也不动作,眼神里的复杂是我看不懂的情绪。

林卿语不再说话,放下只擦过唇边的牛奶,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回到了楼上。

而楼上的房门打开后,一个进去,另外一个则是西装笔挺的走了出来。

跟昨天不同,郁城的脸色已经好了一些,虽然苍白的脸色看起来还是有些虚弱,可他身上的冷意却丝毫不减半分,他下楼的时候看着我,像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卿语应该跟你说过我要带你去日本人监狱的事情,不用问为什么,跟上就是。”

我点点头,跟在郁城的身后往外走。

这次是他亲自开车,让我坐在后排。

院子里响起汽车轰鸣点火的声音,郁城驾轻就熟的把车子驶离林家,我坐在后排只要想到很快能见到陈铭,心中既是忐忑又害怕。

“进去后,看到陈铭的时候,一定要装作不认识的样子。”郁城透过后视镜看了我一眼,“陈铭被关在里面,他肯定不希望你也出事。”

我本来是拒绝郁城的关心,可他把话题引到了陈铭的身上,是啊,陈铭爱我,疼我,结婚以后最怕我磕磕碰碰,破了 点油皮都心疼的不行,怎么可能舍得我出事?

还没见到陈铭,眼睛不争气的想流泪。

“知道了。”

我没反驳郁城,他安心的继续开车。

仅仅只是片刻,当车子穿过一条长街,日本人的监狱就到了。

大概是林会长打过招呼的原因,郁城带着我畅通无阻的进了监狱,和上回林卿语用钱买通人的时候不同,郁城带着我进去的时候监狱里有不少的日本兵。

日本兵的眼神在我和郁城身上打量,那种赤裸裸的含有侵略性的眼神让我觉得很不舒服,头也不禁低了一些。

反观郁城却是依旧气宇轩昂,脊背依旧挺得很直,只是这个男人忽然在我面前走着,用背影帮我遮挡住了一些日本人的视线,这一刻,我有种莫名的心安,可我又更加看不懂郁城。

明明他表现的是这么厌恶我,为什么又要保护我?

很快我见到了陈铭,这个想不通的念头顿时化为齑粉。

只见陈铭他着膀子躺在席子上,伤势触目惊心,他背对着我,伤势比上次更加严重,纵横交错的伤口隐隐有溃烂的趋势,两条手臂斑驳着不少的刀伤,肉往外翻可见森森白骨,可见那些日本人下手的时候有多狠!

他就躺在那,除了身体还有微弱的呼吸,几乎和死人已经没什么区别!

李大哥的情况也很恶劣,闭着眼睛已经昏迷过去。

他断了三根手指,脸上被打的鼻青脸肿,唇上还残留着凝固的血液,上半身的衣服也没了,胸口被烙印了一个贼字,浑身是血,眼看也要没气的样子。

我捂着嘴,被日本人残忍可怕震惊的同时,心如刀割陈铭和李大哥遭遇的折磨。

“你们只有五分钟的时间叙旧。”

郁城背过身。

“陈铭……”我站在牢房门口压低自己的声音,可颤抖的声音和哭腔出卖我此刻的无助。

声音传进牢房,躺在席子上如尸体般的陈铭忽然身体一僵,他尽自己最大的能力偏过头看向我。

“是我,我是阿糯……”我捂着嘴,眼眶中积蓄已久的眼泪水一般往外涌。

陈铭看见我的时候,死寂的瞳孔忽然才仿佛有了一丝生气,他先是看着我笑,可是看着看着他就哭了。

“阿,糯……”他喊我,声音很轻,可日本人似乎把他的嗓子也弄坏了,如同崩坏的老唱片,喉咙里发出嘎吱嘎吱作响的声音。

“陈铭,我在,我在!”我的心仿佛有把刀子在生生将我刨开,好痛好痛。

我知道他在里面受了很多的罪,可他肯定放心不下我,陈铭最怕的就是我照顾不好自己,不吃饱不穿暖,更尤其是为他担惊受怕。

我多想打破牢房的大锁冲进去抱着他,然后告诉我来救你了,我还有了你的宝宝,你是要当爹的人了。我很快带你一起回家,然后盖个大房子,以后我们哪里也不去,我们就留在乡下,打仗什么的跟我们什么关系也没有。

我再也不要过好日子了。

可手无缚鸡之力的我,只能眼睁睁看着陈铭在里面受苦……

“郁城,我求你,求你救救他!”

这次我朝着郁城跪下,给他磕头,脑袋重重的撞在了冰冷且坚硬的地砖上。


林会长似乎早有预料的样子,看着助理手中的文件,又回头看了我一眼。

他在自己身边的助理说话:“去找李婶做确认。”

我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可我有种迫在眉睫的危机感,仿佛自己被一头危险的野兽给盯上了。

尤其是当林会长对着我露出温和一笑时,不安的感觉愈发的浓烈。

可林会长什么也没做,带着他的助理离开了监狱。

我多虑了吗?

“阿糯,今天晚上你就离开北平吧。”

忽然,身边的郁城对我说。

“那陈铭呢?”我几乎毫不迟疑地反驳他,看着里面的陈铭心如刀割:“他都快死了!你们救不了他,难道还不能让我多看他一眼吗?”

郁城墨色的瞳仁轻颤,扭头看向牢房里的陈铭,曾经视如己出的好兄弟此刻正徘徊在生死边缘,而他却是什么也做不了……甚至是连喂他吃一口饱饭都做不到!自责与愧疚交织,郁城攥紧了拳头,忽然‘砰——’一声,砸向面前的墙壁,垂下头,整个人仿佛一时之间失去了许多生气。

我看着郁城的样子,似乎觉得他也曾为如何营救陈铭努力过,不似我想的那般,为了向日本人摇尾乞怜而要一心至陈铭于死地。

可他在我初到北平之前,那双眼睛里看我时的厌恶,我记得清清楚楚,他只想把我赶走。

明明曾是我的竹马,我自以为对他足够了解,现如今我却发现对方在我面前好像是一直戴着面具。

我唯一能确定的是,他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在日本人的监狱里很多话肯定是不能说出口的,直到我们回去依旧还是郁城开车,我坐在后排的时候还是憋不住心里的困惑。

“日本人明明有我的画像,林会长想要确定我的身份,只要拿一张画像来明确我的身份即可。可今天我和你进去的时候,他们只是都看着我,包括林会长他也只是试探我。”

“郁城,是不是你在帮我?”

我坐在后台看着那道身影,憋着想知道一切的劲头开口问他。

“嘎吱——”郁城的脚忽然重重踩了一下刹车,我的身体随着惯性的力量朝前扑去,郁城眼疾手快的回过身,他是想要扶我的,却阴差阳错拽住了我的手,而我却意外的撞进了他的怀中。

他的身上比起从前,多了几分浓厚的烟草味,我记得郁城是从来不抽烟的。

恍惚间,我感觉到郁城抱着我的时候用了几分力气,以至于我因为震惊,而忘记推开这个男人。

“你的画像是我交给日本人的。”郁城的声音从头顶传来,然后他带任何留恋的把我松开,正过身子坐好。

其实我并不是很震惊,在监狱里面的时候我就有所猜测画像肯定和我的容貌不符合,所以日本人没抓我,林会长是没确定才不抓我。

“当初陈铭被抓的时候,商会负责从这些运输队的口中套出他们家人的下落,所有的人都说了,只有陈铭被打的半死也不肯交代你的下落。”

郁城说这些的时候颇为烦躁,摸了摸自己的口袋掏出了一根烟点上,他抽的有点急,香烟呛入喉咙,郁城忍不住咳嗽了两声。

好一会,他好过了一些才继续说道:“后来我向日本人那边提交了一张你的画像,我当然不会把你真实的样子交上去,改动了你的五官轮廓,似像非像,才骗过了那些狡猾的日本人。”

我心酸陈铭宁愿被打死也不肯交代我的下落,同时我也确定了,郁城的确是在帮我。

可他图什么?

“郁城,你好像很讨厌我,从一开始就赶我离开北平,可你却又不惜为保护我中了日本人的子弹。其实,你是想保护我对不对?”

“你看似在林会长面前邀功要弄死陈铭,实际上他只有在你手上才有活路,是不是?”

等我冷静下来才想明白这其中的弯弯绕绕我更想知道他这么做的原因。

而当我一语中的后,郁城沉默了许久,猩红的火苗吞噬烟卷烧到了郁城的手指,而这个男人却似乎麻木了一般感觉不到疼。

“呵呵……”郁城失笑一声,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后脸上恢复了一如既往的冷漠。

“你太高看我了,我只是怕陈铭死了,你会发疯,到时候在林家揭穿我们之间的关系。那种饿一顿饱一顿的日子我过够了,要不然我也不会抛弃你。”

郁城故意戳中我最介意的痛处,是啊,曾经我们约定海誓山盟,他却在结婚的前一天把我抛弃,让我沦为了全村人的笑柄。

之后我浑浑噩噩的过了一段时间,是陈铭的出现将我重新拽了起来。

过去的事情仍旧是一道隔阂,以至于我平静下来的心态再起波涛,我拿起后排不知道谁放着的外套直接朝着郁城的头上甩了过去。

“开车!”我吼他,板着脸别过头懒得再看他。

我也不想再问,郁城也肯定是不会说的,这个男人刚才说话的时候露出了一丝破绽,给日本人的画像在前,而我来北平在后。

郁城扒拉下来头上的外套,回头看我的时候似笑非笑:“你还是这么小气。"

“滚!”我没好气地说道。

突然就生气,很生气!

接下来回去的路上我一句话也没和郁城说,当车子停在林家院子里的时候,我第一个下车。

而此时,林家的客厅里,不少的仆人一字排开站的是整整齐齐。

好几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从楼上,楼下,陆陆续续的来回走动,我虽然住在林家的时间不长,但是也知道这些人是林会长平时追随在身边的保镖,看他们的样子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林会长站在客厅的中央,助理恭恭敬敬的站在一侧。

林卿看着父亲在家里弄出的大排场,秀眉微拧有些怨气。

“父亲,您的文件不见,很有可能是放在商会的办公室没拿,又或者您放在外面的公馆没带回来。怎么可能会家里人给偷了呢?”

“办公室,公馆,就连郁城在商会的办公室,我也让人找过。”

林会长的话很冷硬,锐利的目光扫过这些吓得大气也不敢出的仆人身上,声音沉沉:“我让郁城带着李婶的亲戚去探监,证明那个女人不是运输队的家属。那就说明偷我文件的人就是林家其他的人,或许在这些人当中就有混入进来的奸细。”

一句话,原本气氛凝重的客厅,骤然间跌破冰点。

下人们面面相觑,谁也不敢说话。

楼上的保镖们忙活了一阵后下楼汇报:“会长,这些仆人的房间我们都找过了,没有您要的文件。”

林会长眸子微眯,“都搜查过了?”

“只有您的书房和小姐姑爷的房间没查。”保镖如实回答。

“都去搜搜吧,万一这个奸细狡猾,将偷了的文件藏在我书房,又或者是小姐的房间也说不定。”林会长看向林卿语,露出慈父般的笑容,“卿语,父亲这么做也是为了迫于无奈,我想你也是不会拦着我的。”

林会长动了这么大阵仗要找这个奸细,要是林卿语拦着,就证明她和这件事有所联系。

林卿语太了解这个父亲,他会为了自身的利益不择手段。

可她又陷入了犹豫……

看到这一幕,我在想上自己上回偷来的文件,在日本人追杀我们的时候,当时已经被郁城从我身上拿走。

我的心里忍不住咯噔一下,难道说他没藏好?又或者被林会长察觉到了蛛丝马迹,这才特地要搜查他的房间?

“卿语。”

正当我站在门口没进去为郁城担心的时候,他阔步朝着林卿语走了过去,按着她的肩膀,看着她的眼神如一汪春水:“抓住奸细要紧,不能因为你的任性耽误父亲的大事。”

林卿语思量再三,看着郁城从容不迫的样子点了点头。

而林会长还没等林卿语开口说什么,就让人直接去二人的房间搜。

楼上不一会就传来翻箱倒柜的声音,有个保镖举着一份文件走了出来。

“找到了!”


虽然我的心里一直有声音让我恨郁城,可他这次豁出性命来帮我们解围,日本人追着他离开的时候根本不知道他的身份,刺刀和子弹又怎么可能会手下留情呢?

我的心开始忽然变得焦躁不安,耳边传来张光华粗重的呼吸声, 他受了伤流了很多的血,再不及时送医院去就会有生命危险。

张光华是因为我才受到牵连的,想到这里我咬着牙扶着张光华朝着西南方向头也不回的往前走,如同郁城所说,这里果然有接应的人。

只是对方的脸上蒙着一块黑布巾,露出一双泛着精光的双眸,他很敏锐,确定我们没有危险这才卸下警惕,朝着我们走过来,从我的手中接过了张光华。

“这个人我们会去送到医院去,郁先生交代我告诉你先回林家。”

想来这是郁城安排的人无疑。

我微微点头,然后看着他把几乎陷入昏迷的张光华抗在肩头离开。

等人走远,我回头看着那片苞米地,耳边的脚步声和枪声已经远去,可我的心依旧惴惴不安,这一刻我的心里忽然产生了想要冲进去的想法。

可我又能做什么,能做什么?

想到郁城刚才杀掉日本鬼子的果敢和厉害的身手,心里忽然有种巨大的落差感,我又一次觉得自己很没用,为什么我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呢?

最后我还是照着郁城说的,先回林家。

只是当我回去的时候,发现李婶鬼鬼祟祟从林卿语的房间端出一盆血水,李婶看到我的时候有意遮掩,甚至连招呼也没和我打,急匆匆的离开了林家。

林卿语小产?我觉得不可能,这个身娇肉贵的大小姐,身边围着一大堆照顾她的人,怎么可能会出事呢?

李婶的目光闪躲显然是不想让我知道,从外面回来的我也是疲惫至极,根本也不想知道是怎么回事。

可我要回自己的房间,势必要经过林卿语的房间门口,或许是李婶刚才出来的比较着急,通过半掩的房门我能看到房间的全貌。

林卿语花容失色的站在床头,一脸的凝重与不安,而她之所以会这样,完全是因为躺在她面前床上的郁城,男人的脸色难看,唇上的苍白如同覆了一层白霜,上半身的衣服已经被褪下,露出的健壮左臂缠绕着一层绷带,依稀可见从伤口处往外渗透的血液。

郁城已经陷入昏迷,他似乎做了什么噩梦,一脸的挣扎与痛苦。

“阿城,你撑着,医生很快就来了。”林卿语咬着自己的手指,几乎害怕的要落泪。

虽然郁城昏迷之前嘱咐她,绝对不能让任何知道自己受伤的事情。

林卿语视他如命,又怎么怎么可能拿他的性命开玩笑?

李婶请医生去还没回来,林卿语焦躁不安的在房间里面踱步,生怕自己走了郁城睁开眼睛的第一眼就看不到她。

“阿……”昏迷中的郁城忽然梦呓。

见到郁城有了动静,林卿语心中的不安被冲淡许多,走到床边握着郁城的手险些落泪。

“阿城,我在,你千万不要吓我跟孩子,你快点醒过来。”

“阿,糯……”

郁城的声音断断续续从瓮动的唇中传出,林卿语先前没仔细听,以为郁城是在喊她的名字。

可蹲下来仔细侧耳倾听,身体忽然间就僵硬住了,流转的眸光,忽然蒙了一层雾气,看着郁城的时候,七分诧异,三分受伤。

阿糯……他竟然是在叫这个名字!

而门外的我,依稀间似乎也听到自己的名字,可我没那么自恋,一个抛弃我的男人娶了白富美,又怎么可能会留恋我。

毕竟当初他抛弃我的时候那样决绝。

“噔噔——”楼梯上传来匆忙的脚步声,我回头一看竟然是林会长!

我身上的衣服还残留着张光华的血迹,要是被林会长看见的肯定会让他多疑,所以我故意躲进了自己的房间,等林会长进入林卿语他们的房间后,这才小心翼翼又走了出来。

我不想关心这个房间发生的事情,可郁城受伤和我有关,我怕被林会长会顺藤摸瓜发现我和郁城的过往,更怕自己会被林会长摸清底细。

“这是怎么回事?”

一进门,林会长的脸色就阴沉的跟能滴出水来似的,他穿着一身黑色西装,光是站着就给人很强的压迫感。

林卿语虽然是他从小千般疼万般宠爱长大的女儿,在面对这样气势逼人的父亲时,依旧还是有些心虚。

她只是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已经把消息瞒下来,父亲还是会知道?

“阿城早上出去谈生意,回来就被不长眼的日本人打伤了。”林卿语很是心疼地说道。

然后又摸了一把伤心夺眶而出的眼泪,看着林会长委屈地说道:“父亲,你不是说北平商会和日本政府达成合作后已经是朋友关系,可他们为什么在没弄清楚阿城的身份,就对阿城开枪呢?”

“那就要问他,为什么会被日本人开枪打伤了!”林会长盯着昏迷的郁城,眉眼间的锋利如刀,如旋涡般的双眸深处凝聚着一股风暴。

林卿语听着父亲不善的语气,眼眶泛红,用着小女儿撒娇的口吻道:“父亲,阿城是什么人我都最清楚,绝对不是他主动去挑衅日本人。这些年日本人难道在北平杀的人还不够多吗?只要他们心情不好,就会有人注定要死在他们的枪下。”

“父亲,其实我更觉得他们打伤阿城,是给商会的警告。这次虽然是商会的人和日本人合作抓的运输队,可到现在事情都还没有解决,日本人也没有让政府签下条约,说不定他们觉得我们北平商会无用,到现在也不知道帮他们一把,这才对阿城动手的。”

林卿语顺着目前的局势分析的头头是道,可换来的却是林会长斩钉截铁的三个字。

“不可能!”

“父亲!”林卿语清丽的声音夹杂哭腔,“难道你能知道日本人时时刻刻在想什么吗?当初我们北平商会也是被迫和日本人建立合作的,难道您忘了吗?”

林会长眸光一凝,眉头皱得更深。

这是北平大街小巷都知道的事情,当初日本人进入北平为了能在北平开展经济市场,在和北平商会频频的接洽中遭到拒绝后失去耐性,就对北平商会里面有头有脸的人物进行屠杀,而后,又用他的家人作为威胁,迫使他坐上北平商会会长的位置,从而让商会和日本人建立长久的合作。

日本人的脾性阴晴不定,这次北平商会参与其中却贡献不大,难保让人不相信是他们突然兽性大发的作为。

林会长沉默。

林卿语心里就升起更大的希望,哭过的声音微哑:“父亲,他们真的以为我们北平商会没人了吗?您一定要帮我问日本人要个公道回来,他们实在太过分了!”

如果这次真的是日本人对北平商会变相的警告,让日本人给他公道?吃人的野兽会和他讲道理吗?

“行了。”林会长的态度缓和几分,走上前看了一眼郁城后语气淡淡:“他最多是中弹导致高烧昏迷而已,找医生给他打一针抗生素。你还怀着孩子,不要哭哭啼啼,他死不了的。对了,医生找了没?”

林卿语本来是不想说的,可现在也没必要遮遮掩掩,于是点头。

“我让李婶去找周医生去了,估摸着时间应该回来了。”

话音落下,李婶就带着周医生进门,林卿语就让周医生给郁城检查,确定只是中弹造成的皮肉伤导致的升温发烧后给郁城挂起了水,之后就先退下。

半晌,郁城也睁开了眼睛。

只是传进他耳朵里的第一句话就是林会长的质问。

“我房间里面的文件被偷了,你觉得会是谁做的?”


婶子是第一个看见我的,举起手朝着我示意,我这才跑了过来。

“快走。”看到我,婶子拽着我和花儿的手赶紧走,喘着大气道:“你都不知道,你离开没多久那些日本兵就冲进宾馆抓人,要不然我和花儿都要被当成游街示众的人抓了。”

婶子语气很是庆幸,花儿年纪小,一张脸早就被阵仗如此大的日本人吓得惨白,眼眶里还有泪水:“我们现在走去哪里?”

走?

一想到陈铭,我的一颗心就被绞着疼痛,下意识摸上自己微微隆起的肚子,想到陈铭之前捏着我的说:“最后一次,等日本人走了咱们回去再重新盖个大房子,再要几个孩子,一家人永远待在一起。”

我是为了陈铭才来的北平。

如果不能把陈铭救出来,哪怕是死,我不想要离开北平!

我挣脱了婶子的手:“婶子,我还要去找个人。”

见到我要走,街上响起日本人胡乱开枪的声音,尖叫声此起彼伏,周围弥漫着硝烟的味道,婶子语气急促:“现在哪还能随便胡乱去什么地方,你是有身子的人,咱们先躲起来!”

花儿也是眼巴巴的看着我。

我知道婶子是为我好,但是想到那学生的话,只要我能和加入他们作为证人就可以把陈铭出来,天知道我有多想见到陈铭,想知道他在里面过的好不好,有没有被虐待……一想到这里,我的心就顿时就如同被一把钝刀子划开,痛的我整个人无法呼吸。

“婶子,花儿交给你了。”我说的很坚决,婶子看着我的样子却是狠狠怔住,我以为她是被我的话吓到。

显然不是,婶子的脸色从惊吓变得惶恐,嘴唇也在不断的颤抖。

等我一回头,看见了几个手持刺刀枪支的日本人朝着我们走了过来。

他们嘴巴里面说着我们听不懂的日语,可那看到我们几个老弱妇孺的神色却透露出了几分阴狠。

政府要与日本签署不平等的条约,日本人大肆在街上抓捕游行示众的人是为什么?

无非就是杀一些国人造势,至于他们抓谁,杀谁,是不是游行示威的人,完全都是日本人一张嘴的事情。

“快,快!”

婶子一张脸已经吓得毫无血色,她几乎是拖着花儿,然后抓着我的手扭头就跑。

几个日本人从后面追了上来。

“站住!”

“砰!”

一声对天的枪声炸响,贯穿耳朵,对于死亡的骇然是侵入骨髓的。

这段时间为了陈铭的事情殚精竭虑,我本来就动了胎气,没跑几步只觉得腹部传来刺骨的疼痛。

可身后的日本人如同洪水猛兽,我不敢停,和婶子她们跑进一条巷子后,却觉得有什么东西从我的裤腿上不断往下滴答。

“阿糯!”

我听见婶子的一声惊呼,刹住脚步后这才察觉到什么,猛的低头看见裤裆处浑然都是一片血迹!

孩子……恐惧如同崩坏的巨石,狠狠地朝着我的心脏撞击!

花儿也是吓得捂着嘴哭。

“小弟弟,小弟弟!”

之前在旅馆的时候,我曾和花儿说过希望肚子里的孩子是男孩,她就是一直这么认为的,在这乱世当中,男孩子往往比女孩子活的容易些。

她还跟我说等以后这孩子长大了,能不能保护她?

一阵眩晕感传来,我踉踉跄跄的扶着墙壁坐下,痛的浑身不断冒着冷汗,令人绝望崩溃的是,日本人的脚步声似乎近在咫尺。

陈铭还没见到我,也还不知道我的怀孕的事情,我曾想过他知道我怀孕的时候会有多高兴……

难道就真的要被日本人抓了吗?

那一瞬间,婶子的目光似乎有了变化,她看着巷子外马上要追上的日本人,原先仓皇,眼里惊慌如一滩散沙的懦弱慢慢凝聚,变得坚毅如铁。

婶子仿佛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她按着花儿的肩膀语气说的前所未有的凝重,她语气很快:“听着!你现在也是一个大孩子了,我把阿糯交给你,等日本人过去了之后你就去找医生来救她,听见没有?!”

“听见没有!”婶子又强调了一遍!

花儿泪眼汪汪的,她看着婶子的瞳光颤颤,看着婶子,蓄满眼泪的小脸蛋郑重的点了点,可她有些话想说的……

婶子就如同离弦的箭一般冲了出去!

“婶……”我惊恐的似乎意识到什么,想要抓住婶子的衣服却被轻飘飘的衣角打在了虎口。

须臾间,婶子已经冲了出去,她一边跑冲着那些日本人大喊:“你们这帮狗娘养的小鬼子,想抓老娘,有本事就来吧!”

然后,我就听见日本人的怒吼声。

我的视线有些恍惚,在来北平之前,婶子还只是坐在村东口大树下摘着豆角的普通妇女,她时常会笑嘻嘻冲着她说:“阿糯,有空我家坐坐,婶子那有瓜子吃。”

婶子长得不好看,劳作一辈子,眼角的皱纹如同刀刻一般似的,可笑起来的很亲切,是村子里为数不多对我最好的人!

“砰砰——”

外头响起了一阵阵枪响,眼泪顺着我空洞的眼眶滑落,花儿死死捂着嘴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她记得婶儿的嘱咐,她是个大孩子了!

等日本人走后,她要给我去找医生的,救我,还要救小弟弟!

浓重的血腥味,通过北平上方的空气传到我的鼻腔中……

我知道婶子肯定回不来,悲痛欲绝如同一把锋利的铡刀,将我从里到外的狠狠剖开,我整个人几乎难以控制的发抖。

杀千刀的日本狗!

我紧紧咬着后槽牙,可眼下却能连难过的时间都没有,我不能白白浪费婶子的牺牲,花儿,孩子,陈铭……

为了他们,我必须活下去!

我扶着墙壁忍痛站了起来,艰难的走两步后直抽凉气。

花儿见到我的样子主动上握住我的手,小小的掌心传来黏腻腻的温暖。

“阿糯姐姐,我带着你跑。”

明明之前花儿还害怕的躲在婶子身后,可眼下八岁的小女孩脸上的泪痕还没擦干,话却说的十分笃定。

像她这样的孩子,不是应该沐浴在明媚的阳光下和同村的孩子放着风筝吃着糖葫芦不是吗?

我心疼,眼下却也只能靠着一个八岁的,弱小,瘦削的肩膀。

花儿带着我一步一步走出巷子口,她是想去城西街那家医馆,上次帮我看病的那个大夫就是这家医馆来的。

婶子之前让花儿专门记过地址,她说:“你万一又动了胎气我是不在的话可咋整好?让花儿记着,回头说不定能帮忙喊大夫过来呢。”

不在……真的被婶子自己说中了。

想到婶子,悲怆决堤,我很想找个地方痛哭一场,眼泪流入口腔苦的咸涩发慌,视线也模糊了。

“阿糯姐,再坚持一会医馆就到了。”

花儿手掌心的温暖传来,我点了点头,再次把眼泪擦汗。

花儿巴巴地盯着不远处的那家医馆,她数了数,还有三个摊子。

眼看马上就要到了。

突然,日本人的队伍如猛虎杀出,好几个日本兵手上拿着画像,随手抓过路边的妇女和孩子进行对比。

从她们的脸蛋到肚子,确定不是一致才把人放过。

按理说,这里是城西街,上回学生游行的地方在东边,这里他们是不会来的,原因只有一个,他们是专门来抓我和花儿的!

“阿糯姐,咋办?”

花儿看着我身上的血,先前突生出来的勇气好像泄气的皮球,让她害怕的只想哭。

绝望如同吞天的巨兽将我一点点四分五裂,可想到婶子的牺牲,还有等着我去救的人,身体里面突然就有一股前所未有的力气撑着我不能倒下去。

“走,我们去车站,那边人多,说不定可以躲过日本兵的搜查。”我咬着牙,再次拖着沉重的脚步扭头走。

只是走出巷子的瞬间,我们就被日本人注意到,他们叽里咕噜说什么我不知道,只是稍稍回头的目光让我注意到,好几个日本人朝着我们这边跑了过来。

一心慌我抓着花儿的手也加快步伐,以至于根本没注意到面前冲出来的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