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甜彻底崩溃。

她或许能接受靳穆白不要她、接受靳穆白爱别人。

但她不能接受那么好的男人，竟然为了宋瑜这种人这样卑微。

怎么可以！

只一瞬间，楚甜面上的表情就突然变得凶狠起来。

像是有另一个人操控了她的大脑。

她发了疯地把视线范围内能砸的东西都砸了。

碎片崩到宋瑜身上，把她手背划破一个小口。

宋瑜怕了她这发疯的样子，尖叫着跑走了。

楚甜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脑子里被割裂成了两半。

而那个与她息息相关共生的灵魂就快压抑不住。

楚甜也怕了。

如果她真的疯了，跑去伤害靳穆白怎么办？

不行……不能这样。

她把自己舌尖咬破，血腥味瞬间激得她清醒了几分。

楚甜也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

她行尸走肉般回到床边，拿起了那个被她精心保存的王冠。

当时有多感动，现在就有多讽刺。

她竟然真的曾经以为，靳穆白会喜欢她。

傻子！

就在这时，手机响了。

是靳穆白。

楚甜颤颤巍巍地接起电话。

那头的声线比冰还冷。

“楚甜，你疯了吗？宋瑜知道你离家出走，好心去劝你，你却弄伤了她？”

“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我对你太失望了。”

“你如果不好好反省道歉，就不用回来了！”

他不分青红皂白地批评完，就挂了电话。

楚甜捂着嘴拼了命地摇头。

不是的……我没想伤害她。

我也不想疯……别怪我好吗。

靳穆白，靳穆白。

你在哪里啊。

你知道我想你吗。

为什么不来接我回家？

突然，楚甜胸腔中猛地爆发出剧烈的愤怒。

她的身体仿佛不再受自己控制般，扬起手臂。

将手中那个价值连城的王冠顺着窗户狠狠抛了出去。

那一刻，终于有一点发泄的快感。

可很快，楚甜回过神来，疯狂地冲到窗边往下看。

楼层太高，她找不到王冠的踪影了。

怎么会……

刚才不是她！

是另一个楚甜！

她不想丢掉那顶王冠。

那可能是这辈子靳穆白最后一样送她的东西了。

靳穆白已经彻底讨厌她了。

以后……再也不会有了。

楚甜崩溃地捶打着自己的头。

为什么，为什么她要生病。

如果她是正常人，是不是就不会把一切搞砸了？

可现在，她只想找回她的王冠。

楚甜把上半身都探出窗外，瞪大眼睛去找。

眼泪一滴滴下落。

于半空消失不见。

绝望和戾气在她心中交织，把她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蓦地，楚甜看到下方遥远的树丛中，有什么东西在闪闪发光。

旁边，站着一个她日思夜想的身影。

那人抬头朝她挥手，好像在说，甜甜，我带你回家。

终于找到了。

她笑了。

一阵轻风拂过。

楚甜纵身一跃。

靳穆白，我跟你回家……

夜半。

靳穆白突然被一股强烈的心悸惊醒。

他皱眉，擦掉额头的细汗。

突然想起楚甜。

他那些话是不是说重了？

这孩子心思最敏感细腻。

等天亮……还是接她回家吧。

靳穆白起身给自己倒了杯冷水。

可手一滑，杯子突然跌落，摔得四分五裂。

与此同时，催命般的手机铃声响起。

靳穆白的心突然狂跳起来。

那头是一道惊慌的女声——

“请问是靳先生吗？楚甜小姐跳楼了！！”


一句话，将楚甜所有的自作多情和自我安慰全部打破。

一颗心瞬间从天堂跌落到地狱。

不，地狱也没有现在可怕。

她又一次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抬手将靳穆白的手机打翻。

“你是在施舍我吗？！觉得我是没人要的可怜虫！我不要你同情……”

靳穆白的手背被指甲划出两道红痕。

他不知道楚甜到底怎么了，为什么过完生日就变得喜怒无常。

他捡起手机，双手插兜，不悦道：“你胡说八道什么？我现在真是搞不懂你，到底怎么才能高兴？你不是一直很喜欢这些东西吗？”

楚甜又狠狠地抠住了自己隐藏在衣袖下的伤口。

她慌不择路跳下马车，推开靳穆白就往外面跑去。

这太残忍了。

无论是哪一个她，都已经肝肠寸断。

楚甜疯狂地往山下跑，跑丢了鞋子，脚底被磨得鲜血淋漓。

最后跑得累了，干脆在路边的长椅睡下。

反正天地再大，在靳穆白抛弃她的那一刻，楚甜就没有了归宿。

或许是习惯了楚甜的夜不归宿。

这一次，靳穆白没有找。

楚甜在凌晨五点回了家，她简单收拾了东西，不想再住在靳穆白的房子里。

这些年参加大大小小的芭蕾舞比赛，奖金她也攒了不少。

临出门前，犹豫万分，还是带走了靳穆白送的王冠。

那些虚假的美好，都不属于她。

只有这顶王冠证明，鲜活的疼痛，才是她的爱情和人生。

楚甜拖着行李箱去酒店开了房。

不多时，有人敲门。

竟然是宋瑜。

楚甜下意识就要关门，不想见到她。

可她力气太小，还是让宋瑜挤进来了。

宋瑜自顾自坐在沙发上。

“楚甜，你又怎么了？不回家跑这来？知不知道穆白一夜都没睡好？我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他哄好。”

宋瑜疲惫地转了转脖子。

楚甜一眼看到那上面刺目的红痕。

她脸色瞬间白得像纸。

宋瑜就是……这么把靳穆白哄好的吗？

楚甜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现起某些画面。

她胃里涌上一阵恶心，冲到卫生间去干呕。

宋瑜不紧不慢地跟在她身后，靠在卫生间门框上。

用看小丑一样的眼神鄙夷地盯着楚甜。

只需要一点小小的伎俩，就能把楚甜刺激成这样。

她早就看这个拖油瓶不顺眼了！

就算靳穆白还没碰过她，又如何。

他只会属于她，从人到财产。

楚甜……呵，只是一个马上就要被抛下的累赘罢了。

宋瑜笑笑，过去蹲在楚甜身边。

“甜甜，你把自己弄得这么可怜又有什么用呢？穆白也不会看你一眼的。”

“他带你去坐南瓜马车了，对吧？可是我生气你比我先看到，他就把那些都撤走了呢，说要给我准备新的。”

“你只配捡我不要的，知道吗？”

楚甜泪眼朦胧，说不出话来。

她就知道宋瑜根本不是什么好人。

为什么靳穆白那么相信她，对她那么好，那么爱她？

宋瑜又轻飘飘落下最后的杀手锏。

“还有，你告诉穆白，我和别的男人在饭店门口的事了吧？”

“你猜怎样？他太爱我了，说就算我真的背叛他，他也会原谅我呢，只要我别离开他。”


晚上十点，楚甜走回家。

到了家楼下，路灯应声而亮。

一个高大的身影见到她，快速大步走过来。

他面色疲惫，显然已经等了许久。

“楚甜，你跑哪里去了？为什么关机！我找了你一天！”

看到楚甜身上的擦伤，他急了，抓住楚甜的肩膀。

“你这是怎么弄的！快点回家，我帮你上药！”

被靳穆白带着走进家门，灯光明亮温馨，可楚甜只觉得遍体生寒。

自见到靳穆白，楚甜一句话都没有说。

只是视线毫无焦点地望着前方。

靳穆白小心翼翼地帮她处理好所有的伤口，给她倒了一杯水。

楚甜礼貌道：“谢谢。”

见她回过神，靳穆白才微微松了口气。

他知道楚甜今天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或许不想说。

但有有一件事，他必须问——

“我的助理告诉我，你今天下午填报了志愿，是巴黎。为什么？怎么突然要出国了？”

楚甜呆呆地望着他：“你的助理这么关心我吗？”

靳穆白皱眉：“当然是我要他留意的。”

楚甜微微一笑：“原来是你这么关心我呀。”

男人被她这莫名其妙阴阳怪气的语气弄得很不舒服。

再加上他今天突然找不到楚甜，焦急和担忧堵在胸膛里，令他语气有点不好。

“我当然关心你！你这话什么意思，是嫌我对你还不够好吗？”

楚甜摇头：“没有，你是我的恩人，我的再造父母。没有你，我活不到今天，我都知道。”

“……”

靳穆白无力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出国不是小事，你至少应该和我商量一下。”

楚甜放下水杯，语气淡淡：“你要搬到别的城市去，不是也没和我商量吗？”

“我还以为，这都不重要，自己一个人做决定就行呢。”

靳穆白哑然。

稍一联想就知道怎么回事。

他捏了捏眉心。

“今天助理送来的文件……你看到了。”

楚甜不答话。

靳穆白叹了口气：“我的确有这个打算，还没来得及告诉你……但既然你已经决定出国，这些我们就不说了。”

说着，他走进卧室，拿出了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盒递给楚甜。

“打开看看，补给你的毕业礼物。”

楚甜接过，看清里面东西的那一刻，狠狠愣住了。

那是19世纪欧洲女王带过的一顶王冠，是无价之宝！

小时候第一次在电视上看到这个王冠，楚甜就爱上了。

还童言无忌地管小舅舅要。

靳穆白笑着说好。

可楚甜也知道，这不是能用金钱去买卖的东西。

她以为靳穆白只是哄孩子。

可现在竟然真的送给了她！

他摸了摸楚甜的头：“我知道你一直想要。答应你的，我没有食言，下次跳舞的时候戴上吧。喜欢吗？”

这一瞬间，楚甜冰封的心脏又渐渐回温。

泪水滴在王冠上，赶紧被她小心地擦去。

“喜欢，谢谢小舅舅……”

感动的另一边，是绝望。

这样一个令她欲罢不能的男人，她这一生，永远都没办法放下了吧……

楚甜抱着王冠下了楼，将它摆在身边，昏昏睡去。

梦里，她见到了两个自己。

一个怯懦悲伤，想要离靳穆白远去，不再成为他的负担。

另一个张牙舞爪，叫嚣着得不到就毁掉。

靳穆白不爱你，你就应该杀了他。

他怎么能不爱你？！


靳穆白吓得魂飞魄散，直直往门外冲。

脚心扎在碎玻璃上，都毫无知觉。

跳楼？

谁？

甜甜吗？

为什么会跳楼……

他睡衣都没换，一路风驰电掣赶到医院。

看到急救室亮着红光的“手术中”，靳穆白后知后觉，自己的心在痛。

痛得快要喘不过气。

护士和医生飞快围过来，拿了一堆文件给他签。

其中，有病危通知书。

靳穆白的手颤抖得不成样子。

视线几次模糊，他签下了此生最艰难的一个名字。

“请问您和患者的关系是？”

“我是她……舅舅。”

“好的，您也不要灰心。患者虽然从十八楼跳下来，但是她运气挺好的。酒店十六层有防护网，她被拦了下来，所以还有抢救的机会。”

“谢谢。”

护士走后，靳穆白靠墙坐了下来，双眼布满血丝。

他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明明之前一切都好好的。

到底什么事情值得她放弃自己的生命。

靳穆白心中涌起无尽的悔恨。

一定是自己打电话说的那些话。

是他，都怪他。

刚刚在签通知书的时候，靳穆白才第一次如此清晰又沉重地感受到。

楚甜在这世上，除了他，再没有任何亲人了。

他看着她长大，尽可能给她最好的。

可在他不知道的地方，楚甜一定还是受了很多委屈。

毕竟自己，无论如何也抵不上她的亲生父母。

他为什么这么没用。

连一个孩子，都看不好。

跳下去的时候，楚甜心里有在怪他吗？

靳穆白越想越崩溃。

他狠狠抹了把脸，起身走到吸烟室。

他需要冷静。

一会儿等甜甜醒了，还有许多事需要他处理。

第一件，他要向她道歉。

无论她在怪他什么，他都会改。

只要她能好好地活下去。

“咔哒”一声，微弱的红色烟头亮起。

而烟雾袅袅间，另一个男人走进了吸烟室。

他审视着眼前这个略显狼狈的男人，走到他身边。

“靳总，你真的只是她舅舅吗？”

靳穆白猛地回头，盯了来人半晌。

“你是？”

男人无所谓地笑笑，也点了一颗烟。

“我是楚甜的救命恩人——在酒店，是我发现她出事，叫的救护车。”

靳穆白表情放松下来些许。

“非常感谢，你想要什么报酬，尽管提。”

对方耸了耸肩。

“不好意思靳总，我陆家不缺你那点小恩小惠。”

靳穆白一怔，终于想起来这人为什么眼熟。

他是陆家的二少爷，陆时宴。

陆家也是靳氏在商场上的对手。

只是靳穆白并不把他们放在眼里。

“原来是小陆总，那还真是巧。这次，我欠你一个人情。”

靳穆白没什么心情跟陆时宴寒暄，匆匆掐了烟。

他想回去继续守着楚甜。

可陆时宴却没让他走。

“靳总，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什么？……”

靳穆白想起陆时宴走进来说的第一句话，皱了皱眉。

“我当然是她舅舅，你在怀疑什么？”

陆时宴笑笑：“没什么，我只是想确认一下。毕竟圈里有风声，说楚甜是靳总你给自己准备的童养媳呢。”


一直等到夜幕低垂，靳穆白还没出现。

反而是楚甜最不想看到的人突然造访。

宋瑜笑着敲门进来。

“甜甜，身体好点了吗？你小舅舅公司事情太多忙不完，怕你孤单，让我来接你回家。”

楚甜无措，不知道怎么跟她单独相处。

宋瑜很自来熟，坐在床边给她削起水果。

“甜甜，有些话我不该说，但是……你也是大姑娘了，真的应该懂点事了。”

“穆白公事很忙的，可是最近每天都在为你操心，你觉得应该吗？”

楚甜嗓子紧涩：“……不应该。”

宋瑜笑了：“你知道就好，我和穆白马上就要办婚礼了。接下来一段时间他都要忙婚礼的事情，就更顾不上你了。你不会给他找麻烦的，对吧？”

楚甜没有接她递过来的水果，反问：“你也不会给他找麻烦，对吗？”

宋瑜一愣，随即眼中露出一种排斥和戒备。

只一秒钟，又笑开来。

“当然，我是他妻子，可是要跟他过一辈子的，爱他还来不及，怎么会舍得让他麻烦？”

楚甜也笑了。

只是笑得勉强。

没错，宋瑜和靳穆白才是夫妻，是生同衾死同穴的亲密爱人。

怎么容得她置喙。

再多说，只会惹人生厌。

只希望宋瑜真的能说到做到。

楚甜向天祈祷，别让这世界上最好的男人受伤难过。

她很快换好衣服，跟着宋瑜走出医院。

车子经过奢侈品珠宝店的时候，宋瑜突然出声叫停司机。

她转头对楚甜说：“我和穆白之前定好的婚戒到了，刚好经过，你陪我去取一下吧。”

楚甜下意识拒绝：“我在车上等你。”

“去嘛，穆白不在，你帮我参谋一下，毕竟你是她外甥女嘛，要是觉得戒指有哪里不适合他，也好及时改。”

这句话说动了楚甜。

为靳穆白亲手戴上婚戒的那个人……

这辈子不可能是她了。

记得小时候，有一次楚甜画了一幅儿童画。

小小的楚甜穿着婚纱，牵着高大的靳穆白，两个人手上都带着硕大的戒指。

那时候靳穆白笑了，捏住楚甜的脸蛋说：“傻姑娘，我是你舅舅，戴戒指的人怎么可能是我们两个？”

一语成谶。

那么，至少让她也有机会见见。

能套牢靳穆白一辈子的那枚婚戒。

究竟长什么样子。

进了珠宝店，柜姐热情地将那对耀眼夺目的婚戒呈了上来。

那么璀璨，那么完美，简直要灼伤了楚甜的眼睛。

宋瑜立刻将那枚鸽子蛋戴到了无名指上。

所有人都在赞美艳羡。

射灯照在宋瑜喜悦的笑容上。

此刻，她是这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以后也会一直是。

只有楚甜一个人站在人群外圈，黯淡无光。

仿佛被全世界抛弃。

过了会儿，宋瑜去卫生间。

柜姐们都散去。

把楚甜一个人留在了会客区的沙发上。

还有托盘上那两枚闪闪发光的戒指。

仿佛被魔鬼驱使一般，楚甜咽了咽嗓子，缓缓伸出手。

最终指尖离那枚鸽子蛋仅有一寸。

身后传来声响——

“甜甜？”

楚甜浑身一抖，飞快地收回手。

仿佛行窃被抓了个正着的小偷。

靳穆白走过来，见她吓了一跳的样子，有些好笑。

“对着戒指发什么呆？是对哪里不满意吗？”

她有什么资格不满意……

楚甜的心脏仍在狂跳，有羞愧，有悲愤，更多的，是被掏空的冷寂。

靳穆白在她身边坐下，摸了摸她的额头。

体温已经正常。

“是我叫小瑜来接你的，怎么样，和她相处得还愉快吗？”

他竟然想叫楚甜和宋瑜培养感情。

有什么必要？

反正他已经选了宋瑜，不要楚甜了，不是吗。

楚甜只是点头，不再多说。

靳穆白却浑不在意地拿起了那枚男戒套在了无名指根。

楚甜的视线不受控制地追着看去。

多少次午夜梦回，她梦到这个场景。

自己微笑着将那枚象征一生一世的戒指，戴到他骨节分明的修长大手上。

靳穆白往旁边看了看，“小瑜呢？”

没等到回答，他自顾自拿起女戒举到楚甜面前。

“她不在，要不你帮她试试？”